小剧场:雪夜归人
杭州的冬夜来得猝不及防,鹅毛大雪下了整整一下午,把西泠印社的青瓦白墙裹得严严实实。
吴邪站在窗边,指尖划过结着薄霜的玻璃,目光落在巷口那盏昏黄的路灯上。
铺子早就打烊了,胖子三天前回了北京,说是要陪云彩看雪,临走前塞给吴邪一袋子冻梨,嘱咐他“给小哥也尝尝,解解腻”。
如今梨还在冰箱里冻着,那个说走就走的人,已经失联了整整两个月。
吴邪叹了口气,转身回到柜台后,拿起桌上的紫砂壶,慢悠悠地沏着茶。
龙井的清香漫开来,驱散了些许寒意,却压不住心底那点挥之不去的焦躁。
他知道张起灵的性子,向来独来独往,不喜欢被人牵绊,可每次他消失,吴邪还是会忍不住担心——担心他受伤,担心他迷路,更担心他像以前那样,悄无声息地走了,就再也不回来。
茶水续到第三泡时,门口突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风雪裹挟着寒气涌了进来。
吴邪猛地抬头,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身上落满了雪花,像是从雪堆里走出来的。
是张起灵。
吴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起身时带倒了身后的木椅,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想拍掉他身上的雪,指尖触到他外套时,却被那刺骨的寒意惊得缩了一下。
“你去哪儿了?”吴邪的声音有点发颤,带着点委屈,又有点后怕,“这么冷的天,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身上还带着山里的寒气和淡淡的血腥味,黑色的连帽衫沾了些泥土,裤脚也磨破了。
他抬手,笨拙地拂去吴邪肩上沾到的雪花,指尖微凉。
“没事。”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缓,却比平时沙哑了些。
吴邪皱着眉,拉着他往屋里走:“什么叫没事?你看你这一身,快脱下来烤烤火。”他把张起灵按在壁炉边的沙发上,转身去拿干净的衣服和毛巾,“我给你煮了姜汤,再热点饭,你肯定没好好吃东西。”
张起灵顺从地坐着,任由吴邪给他擦去脸上的雪水。
他的目光一直追着吴邪的身影,从柜台到厨房,再从厨房到卧室,安静而专注,像是在确认什么。
吴邪很快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递到他手里:“先喝点暖暖身子,小心感冒。”
张起灵接过,仰头喝了一大口,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不少寒气。
他看着吴邪在壁炉边忙碌的身影,火光映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也照亮了他眼底的担忧。
“我去了长白山。”张起灵突然开口。
吴邪的动作顿了一下,回头看他:“去那儿做什么?不是说好了,以后不再一个人去那种地方了吗?”
“看看。”张起灵的声音很轻,“看看那里的雪,和杭州的不一样。”
吴邪知道他没说实话,却也没追问。
他了解张起灵,有些事他不想说,就算问了也没用。
他只是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拿起毛巾,轻轻擦拭着他沾了雪的头发。
“以后想去,带上我。”吴邪轻声说,“我知道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我能给你煮碗热汤,给你留盏灯。”
张起灵转头看着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点头:“好。”
他伸出手臂,把吴邪揽进怀里。
动作不算熟练,甚至有点僵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吴邪靠在他的胸膛上,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那声音像是一剂定心丸,让他所有的焦虑和担忧都烟消云散。
“胖子给的冻梨,我给你留了几个。”吴邪埋在他怀里,闷闷地说,“等会儿给你化了,尝尝看,挺甜的。”
“好。”张起灵低头,下巴抵在他的发顶,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茶香,“吴邪。”
“嗯?”
“我想你了。”
吴邪的身体一僵,眼眶瞬间就热了。
他知道张起灵不是个擅长表达感情的人,能从他嘴里听到这三个字,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他心动。
他抬手,紧紧抱住张起灵的腰,把脸埋得更深,声音带着点哽咽:“我也想你,小哥,特别想。”
壁炉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得屋里暖融融的。窗外的雪还在下,可屋里却充满了暖意。
张起灵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他的温度和心跳,眼底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安稳。
他这一生,大多时候都在黑暗中独行,习惯了孤独,也习惯了漂泊。
直到遇到吴邪,他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一种牵挂,能让他心甘情愿地停下脚步;
原来这世上还有一个地方,能让他感受到真正的温暖。
吴邪也抱着他,手指轻轻摩挲着他后背的疤痕。
他知道,张起灵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容易”二字,可他愿意陪着他,一起面对那些未知的危险,一起走过那些漫长的黑夜。
过了一会儿,吴邪抬起头,看着张起灵的眼睛,笑着说:“饿了吧?我给你做蛋炒饭,放葱花和火腿。”
张起灵看着他眼底的笑意,嘴角也微微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好。”
吴邪起身往厨房走去,脚步轻快了不少。
张起灵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指尖轻轻摩挲着掌心的温度,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他拿起桌上的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已经凉了,可他喝在嘴里,却觉得格外清甜。
他知道,从今往后,无论他走多远,无论他遇到什么,总有一个人会在原地等他,总有一盏灯为他而亮。
雪夜漫长,可只要身边有彼此,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