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的冬夜冷得钻心，铅灰色的天上飘着细碎的雪星，落在粮库的木栅栏上，没一会儿就积了层薄白，像撒了把碎盐。粮库外的灯笼忽明忽暗，昏黄的光映着巡逻亲兵的影子，他们裹着厚厚的棉甲，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散开，脚步声踩在积雪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秦风披着件玄色棉袍，手里攥着个铜手炉，站在粮库旁的了望塔下，眉头皱得紧紧的。自从上次匈奴细作在流民村放火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 眼看大雪就要下了，北境粮道一结冰，运输就慢，匈奴要是真的和旧贵族勾结，趁这个时候动手，后果不堪设想。他抬头看向北境的方向，漆黑一片，只有远处驿站的灯笼像个微弱的光点，心里总觉得发慌。
“秦大人，这么晚了您还没歇啊？” 巡逻的亲兵小伍走过来，手里拿着根长矛，矛尖上还挂着个小灯笼，“俺刚去流民村转了圈，小了望队的狗蛋他们还在土坡上盯着呢，说今晚有月亮，看得清。”
“狗蛋他们够辛苦的，” 秦风笑了笑，心里暖了些，“让他们多穿点，别冻着了，回头我让小李子给他们送点热汤面。” 他顿了顿，又问，“今晚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吧？比如陌生的马蹄印或者人影？”
小伍挠了挠头：“没呢，除了风吹雪的声音，啥动静都没有。就是墨渊先生派来的那几个暗探，还在粮道那边盯着，说是按《墨子?备穴》里的法子，听声辨位，连老鼠跑过都能听见。”
秦风点头 —— 墨家的暗探都是老手，擅长夜间侦查，之前宫城失火、韩平密谋，都是靠他们提前拿到情报。他正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极轻的 “咻” 声，像是木鸢飞过空气的声音，紧接着，粮库东侧的矩尺形石缝里，闪过一道微弱的光，是墨家的信号火折子！
“谁在那儿？” 小伍立刻握紧长矛，警惕地看向石缝方向。
秦风拦住他：“别慌，是墨家的人，那是他们的暗号。” 他记得墨渊说过，要是暗探有紧急情报，会用信号火折子照一下矩尺形石缝，再把情报藏在里面 —— 那石缝是之前墨家帮着修粮库时特意留的，形状像墨家的矩尺，只有自己人知道。
秦风走到石缝前，蹲下身，借着灯笼的光往里看 —— 里面塞着个小小的油纸包，用油纸裹了三层，还系着根红绳，红绳上挂着个迷你的矩尺形木牌，是墨家暗探的信物。他小心地把油纸包拿出来，拆开一看，里面有三样东西：一张折叠的麻布信笺，一块刻着匈奴花纹的铜牌，还有一小块沾着火油味的玄鸟纹布片。
“小伍，你去把蒙将军和墨渊先生请来，就说有紧急情报，让他们立刻到偏殿来。” 秦风的声音沉了下来，手里的麻布信笺摸起来还有点潮，显然是暗探刚送过来的，“顺便让小李子把烛火点得亮些，再备一壶热酒，天太冷了。”
小伍应声跑走，秦风拿着油纸包回到偏殿。殿内的烛火摇曳，他把三样东西放在案上，先展开麻布信笺 —— 上面的字迹是用炭笔写的，很潦草，却很清晰：“秦大人亲启：暗探墨影于北境匈奴营帐外侦得，匈奴单于与韩旧贵族余党韩成约定，三日后大雪初霁，于北境粮道‘黑石驿站’会合，用火油焚烧粮道，韩成带五十人作内应，目标为烧毁关东运往北境的三万石新麦，断秦军粮路。另，墨影偷得匈奴铜牌一块、韩氏玄鸟纹布片，可作证据。墨影将继续跟踪，后续情报以木鸢传信。墨家钜子墨渊亲嘱：速备盐水灭火机、沉木钉，防火油蔓延。”
秦风的心脏猛地一沉 —— 三万石新麦，是北境士兵和关东流民半个冬天的口粮，要是被烧了，北境士兵没粮打仗，流民也得挨饿。而且韩成是韩平的弟弟，之前一直躲在暗处，没想到现在和匈奴勾搭上了，还想里应外合，这比单纯的匈奴偷袭更难防。
他拿起那块匈奴铜牌，上面刻着一个狰狞的狼头纹，边缘还有磨损的痕迹，显然是经常佩戴的；玄鸟纹布片上沾着浓浓的火油味，布片的边缘有个小口，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 ——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证据，不是空穴来风。
“他娘的！这帮杂碎还真敢勾结匈奴！” 蒙恬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他披着件铠甲，没系腰带，显然是被从床上叫醒的，“老子这就带骑兵去黑石驿站，把韩成和匈奴的人都抓起来，省得他们搞事！”
“别急，蒙将军。” 墨渊跟着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卷《墨子?杂守》，他先看了看案上的信和证据，眉头皱起，“韩成敢带五十人作内应，肯定在黑石驿站有埋伏，而且匈奴的骑兵速度快，咱们要是现在去，打草惊蛇，他们说不定会提前动手。”
“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们烧粮道吧？” 蒙恬急得直踱步，手里的马鞭在手里攥得发白，“三万石新麦要是没了，北境的兄弟们就得喝西北风，流民也得饿肚子！”
墨渊走到案前，翻开《墨子?杂守》，指着其中一段：“《墨子》有云‘敌欲袭，先设伏，后诱敌，再围歼’。咱们可以按这个法子来：第一，让暗探墨影继续跟踪，摸清韩成和匈奴的具体人数、火油存放的位置；第二，在黑石驿站周围埋沉木钉，上面涂桐油，只要他们的马踩上去，要么被扎伤，要么留下痕迹，咱们能提前知道他们来了；第三，把盐水灭火机都调到黑石驿站附近的几个驿站，盐水冰点低，大雪天也不会结冰，火油烧起来，用盐水能快速扑灭；第四，安排三百亲兵扮成运粮的民夫，在黑石驿站守着，等他们动手，就里应外合，把他们一网打尽。”
秦风眼睛一亮，补充道：“还要让流民村的‘小了望队’配合，他们熟悉附近的地形，让他们在黑石驿站周围的山头放哨，一旦看见匈奴的骑兵，就用墨家的烽燧传信 —— 白天举烟，晚上举火，这样咱们能第一时间知道消息。” 他顿了顿，又说，“另外，墨渊先生，能不能让墨家的暗探再查一下，韩成在黑石驿站的内应是谁？之前驿站的戍卒都是蒙将军的人，要是有内鬼，咱们的计划就会泄露。”
“放心，墨影已经在查了。” 墨渊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木鸢，木鸢的翅膀上刻着矩尺纹，“这是墨家的传信木鸢，能飞十里远，墨影会用它传递内鬼的信息，咱们只要在偏殿的窗台上放个矩尺形的木架，木鸢就会落在上面。”
蒙恬也冷静下来，摸着下巴说：“行，就按你们说的办！我现在就去调兵，让三百亲兵扮成民夫，明天一早就去黑石驿站；再让粮道上的戍卒，每十里设一个烽燧，和小了望队呼应；沉木钉和盐水灭火机，我让士兵们连夜运过去，保证明天中午前到位。”
正说着，小李子端着热酒和点心进来，他还带来了个消息：“大人，刚才狗蛋来报，说在流民村西头的土坡上，看见个穿黑衣服的人影，往北境方向跑了，跑得飞快，没看清脸，只看见他腰间挂着个铜牌，和大人案上的有点像。”
“是墨影！” 墨渊眼睛一亮，“他肯定是跟踪韩成的人，刚从北境回来，怕被发现，所以绕路流民村，往粮库这边来。” 他赶紧起身，“我去粮库那边看看，说不定墨影还有更详细的情报要当面说。”
墨渊走后，蒙恬端起热酒喝了一口，暖了暖身子，对秦风说：“兄弟，这次多亏了墨家的暗探，要是晚一步知道消息，粮道就危险了。不过话说回来，匈奴和韩成选在大雪后动手，就是觉得咱们的灭火机在冬天不管用，没想到咱们早准备了盐水，他们肯定想不到。”
秦风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心里的焦虑少了些：“是啊，墨家的法子总是能派上用场。之前改造灭火机，现在又靠暗探侦查，要是没有墨家，咱们还真应付不过来。” 他看着案上的玄鸟纹布片，突然想起之前韩平用的火折子，“对了，蒙将军，韩成是韩平的弟弟，说不定还和李由的余党有联系，你让士兵们在查内鬼的时候，也留意一下李由的人，别让他们在关中搞事，牵制咱们的精力。”
“放心，我已经让人盯着了！” 蒙恬拍了拍胸脯，“李由被陛下罚去北境军营历练，他的余党现在跟没头苍蝇似的，翻不起什么浪，只要咱们守住粮道，他们就没辙。”
没过多久，墨渊就带着一个穿夜行衣的汉子回来 —— 汉子身材瘦小，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腰间挂着个矩尺形的玉佩，正是暗探墨影。他摘下黑布，脸上还有道浅浅的疤痕，是之前侦查时被匈奴人砍的，他单膝跪地，对秦风说：“秦大人，末将墨影，幸不辱命，已查清韩成的内应是黑石驿站的戍卒伍长，叫王二，他是韩成的远房表弟，被韩成用银子收买了，答应在大雪后打开驿站的后门，放匈奴人和韩成的人进来。”
“好！查清了就好！” 秦风声量提高，“蒙将军，你明天让亲兵扮成民夫的时候，顺便把王二控制住，别让他通风报信，等咱们抓住韩成和匈奴的人，再一起治他的罪！”
蒙恬点头：“没问题！我让亲兵扮成运粮的，到时候借口检查粮车，把王二叫过来，一抓一个准！”
墨影又补充道：“大人，匈奴人还带了五十个火油桶，都藏在黑石驿站附近的山洞里，洞口有两个人守着，我已经把山洞的位置画在地图上了，一会儿给您。另外，匈奴单于还派了个使者，明天会去见韩成，商量具体的动手时间，我会继续跟踪，把他们的对话记下来，用木鸢传给您。”
“辛苦你了，墨影。” 秦风扶起他，“你先下去休息，吃点东西，暖暖身子，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你。”
墨影躬身应下，跟着墨渊下去了。殿内只剩下秦风和蒙恬，烛火映着案上的证据和地图，两人的脸色都严肃起来。
“兄弟，你说这次能不能把匈奴和韩成的人一网打尽？” 蒙恬看着地图，手指点在黑石驿站的位置，“要是能成，北境的粮道就能安稳到开春，流民也能安心过冬了。”
秦风点头，眼神坚定：“一定能！咱们有墨家的暗探，有盐水灭火机，有沉木钉，还有流民和士兵的帮忙，就算他们有内鬼，也翻不了天。而且陛下还派了两千骑兵守在北境，要是匈奴敢来，咱们就前后夹击，让他们有来无回！”
当天夜里，蒙恬就带着士兵们开始行动，运沉木钉的、调盐水灭火机的、安排亲兵扮民夫的，粮库和北境粮道上灯火通明，虽然天寒地冻，却没人抱怨，大家都知道，守住粮道，就是守住自己的饭碗，守住大秦的安稳。
流民村的狗蛋和小了望队的孩子们，也拿着墨家做的简易望远镜，在土坡上轮流值守，狗蛋还把自己的棉帽摘下来，给望远镜裹上，怕镜片冻住。他看着远处的粮道，小声对身边的小伙伴说：“咱们一定要看好，不能让坏人烧了粮道，不然秦大人和陛下都会担心的。”
秦风坐在偏殿的案前，借着烛火，把墨影带来的地图展开，上面详细画着黑石驿站的位置、匈奴火油桶的山洞、还有沉木钉的埋设位置，他在上面用红笔圈出重点，又写了份详细的防御计划，准备明天一早传给北境的蒙恬部将。
夜深了，雪星还在飘，偏殿的烛火却依旧明亮。秦风看着窗外的雪，心里满是坚定 —— 有墨家的智慧，有蒙恬的军队，有流民的支持，还有陛下的信任，就算匈奴和旧贵族联手，他也能守住粮道，守住大秦的民生根基。
而此时，北境的黑石驿站里，戍卒伍长王二正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手里拿着韩成写的密信，脸上满是犹豫 —— 他既想要韩成给的银子，又怕被秦军抓住，砍了脑袋。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星，不知道该怎么办，却没注意到，窗外的暗处，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盯着他，手里的炭笔在麻布上快速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 —— 是墨影，他还在继续跟踪，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