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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十三推开柴扉,草舍内的景象简单却洁净,仿佛被溪水反复涤荡过一般。一床一榻,一桌两凳,皆由未经精细雕琢的原木所制,透着自然的朴拙。角落堆着些干燥洁净的茅草,散发着一股阳光的味道。墙上挂着几束叫不出名字的谷穗,颗粒饱满,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安心的植物香气。虽陈设简陋至极,但窗户开得极大,极敞亮,将溪流的潺潺声和桃林的馥郁芬芳毫无保留地迎入屋内,令人胸中浊气一扫而空,心旷神怡。

“怎么样?还凑合吧?”孙十三叉着腰,颇有些展示自家产业的得意,“别看简单,晚上睡觉听着水声,就跟睡在云彩里一样,舒服得很!你们先歇歇脚,定定神,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阿大出手,必有好吃食!”说完,他便像一阵风似的,又兴冲冲地钻了出去,留下张天落和清宁二人在这一片静谧中面面相觑。

清宁轻轻抚过粗糙的木桌表面,指尖划过那些天然的木纹,竟沾不起半点灰尘。“此处……真好。”她轻声叹息,眼中仍流转着初入桃源时的那种近乎梦幻的光彩,“安静,祥和,仿佛世间一切纷争、一切血腥都已远遁千里,触之不及。”

张天落点点头,走到窗边,倚窗远眺。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山之后,给远处如霞的桃林、古朴的屋舍、乃至蜿蜒的溪流都镀上一层温暖而柔和的金边。几处炊烟袅袅升起,笔直而又散淡,孩童们嬉闹追逐的笑语声隐约可闻,隔着距离听不真切,反而更添宁静。这一切,都完美符合甚至超越了他对“净土”的所有想象。可越是完美,他心底那点来自现代社会的、习惯于质疑和解构的本能就越发躁动不安。那个身手不凡、气质冷硬的墨羽,那个年近八旬却精神矍铄、目光深邃的阿大,孙十三看似天真烂漫实则可能滴水不漏的言辞……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这完美的宁静之下,究竟涌动着什么?

“你在想什么?”清宁注意到他长久的沉默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没什么,”张天落回过神,笑了笑,试图让语气轻松些,“只是觉得……这里的人,似乎都有些不寻常。好得……有点不真实。”

清宁略一沉吟,道:“世外高人,隔绝尘嚣,大抵都是如此吧?心无挂碍,自然显露出非同常人的气度。”她话锋微转,声音低了些,“不过,此地虽好,却不宜长留。温柔乡是英雄冢,久居恐怀安丧志。”她终究还是丢不下那刺秦的执念,将这桃源视为短暂歇脚的驿站。

没过多久,孙十三那极具穿透力的大嗓门就在外面响亮地招呼起来:“开饭啦!开饭啦!阿大让你们都过去呢!”

晚餐设在阿大屋前那片平整的空地上,几张木桌拼在一起,竟也围坐了十余人。除了阿大、墨羽、孙十三,还有几位须发皆白、面容慈祥却目光清亮的长者,以及几个看起来精干壮实的汉子。妇人们正笑容满面地端上一碟碟菜肴。果然如阿大所说,多是时蔬瓜果,但烹制得极为用心,色泽鲜亮,香气扑鼻。中间一大陶钵炖着刚刚捕捞上来的鲜鱼,奶白色的汤翻滚着,撒着几点翠绿的葱花。此外,每人面前还摆着一只陶碗,里面盛着色泽莹润、散发着果木清香的佳酿。

墨羽果然在座,他换了一身更为宽松的深色麻衣,但那柄形式古拙的长剑仍一丝不苟地背在身后,与这农家晚宴其乐融融的场景显得格格不入,然而席间众人却似乎习以为常,无人觉得奇怪。他正微微侧身,与主位的阿大低声交谈着什么,见张天落二人到来,只抬眼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又继续之前的话题,神色专注。

阿大笑呵呵地招呼他们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来来来,快坐,别客气!山野之地,粗茶淡饭,唯胜在新鲜,管饱管够!”

席间气氛很快热络起来。村民们好奇地打量着两位外来客,目光纯净而友善,问的问题也多围绕外界的风物人情、山川地理,对两人颇为奇特的来历和目的地倒似乎并不深究。张天落打起精神,谨慎地回答着,偶尔不慎滑出一两个现代词汇或概念,便立刻含糊其辞地带过,好在众人似乎沉浸在这欢聚的氛围中,并未察觉或刻意追问。

酒过三巡,那清甜醇厚的果酒渐渐发挥了效力,席间气氛愈加热烈,笑声朗朗。张天落借着微醺的酒意,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终于忍不住冒头。他侧过身,向身旁正捧着一块甜瓜啃得欢快的孙十三低声问道:“十三兄,此处真乃人间仙境,不知……你们祖上是如何寻得这方宝地,又是如何能世代安居,避开外界无休无止的战乱纷争的?”

孙十三啃瓜的动作猛地一顿,脸上那惯有的、仿佛永不消退的嬉笑瞬间收敛了几分,几乎是下意识地,他飞快地抬眼望了望主位的阿大和斜对面的墨羽。

阿大似乎听到了这边的低语,放下酒碗,朗声笑道,声音洪亮地盖过了溪流声:“哪里是我们找到的,是祖宗先人留下的福地,庇佑子孙。至于避祸嘛……”他顿了顿,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墨羽沉静的面容,“多亏了有些老家伙们留下的规矩和些许防身的本事,让外人不易寻来,就算偶尔有误入的,也未必能在此生事、全身而退。”

墨羽闻言,当即冷哼一声,其声如金石相击,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桃花源非藏懦弱避世之地,乃存续先贤薪火之所。守不住,便是镜花水月,顷刻覆灭。”他的话简短而有力,掷地有声,席间原本欢快的气氛为之一静,几位老者纷纷面露肃然凝重之色,轻轻颔首。

张天落心中猛地一动,“存续薪火”?这词意蕴深远,绝非普通与世无争的农夫会随口道出,其背后必然牵连着某种古老的信念与使命。

阿大见状,笑着拿起酒壶给大家斟酒,试图缓和气氛:“哎,墨师兄又来说这些严肃话吓唬小孩子了。莫理他,吃菜,喝酒!总之啊,你们来了就是客,安心住下便是。外面兵荒马乱,这里别的不敢说,一口安稳饭、一夜安心觉总是有的。”

话虽如此,但墨羽那句“存续薪火”已如同巨石投入张天落心湖,激起千层浪。存续薪火?墨家薪火?他们想存续的,究竟是什么?难道这桃花源,竟是墨家最后的堡垒?

晚饭后,村民们帮着收拾了碗筷,便三三两两说笑着陆续散去。清宁被一位热情的大婶拉着,要去尝尝她新晾晒的桃脯。张天落正想寻个机会再找看似最好说话的孙十三套些话,却见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墨羽倏然站起身,径直朝他走来,步伐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你,”墨羽点指张天落,言简意赅,没有任何客套寒暄,“跟我来。”

张天落猝不及防,愣在当场,下意识地看向阿大寻求暗示。阿大只是笑眯眯地捋着雪白的长须,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似乎含着某种深意。

墨羽也不多言,甚至不等张天落回应,转身便沿着溪流向更深处走去。张天落只得压下心中翻腾的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快步跟上。他能感觉到,今晚的重头戏,此刻才刚刚开始。

墨羽并未走远,只引他来到溪流上游一处更为僻静之地。此处水流稍缓,月光毫无遮拦地洒在溪面上,碎银般跳跃闪烁。他转过身,目光如冷电,直射张天落,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视灵魂深处:“小子,你非此世之人,究竟为何而来?”

张天落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头皮阵阵发麻。他自认言行举止已极力模仿,竟被一眼看穿根脚?还是说,孙十三或阿大已暗中将自己的异常告知于他?

见他瞳孔收缩、迟疑不语,墨羽脸上不耐之色更浓:“休要狡辩,徒费唇舌。你之言行举止,细微习惯,衣着材质残留之气息,与此间世人皆迥异,判若云泥。瞒得过寻常村夫,瞒不过我之眼。说!”最后一个字,已带上了凌厉的压迫感。

面对这气势逼人、深浅难测的墨家传人,张天落心念电转,知道在此等人面前抵赖狡辩不仅毫无用处,反而可能立刻招致难以预料的祸端。他深吸一口带着水汽的清凉空气,苦笑道:“墨前辈明鉴,眼力如炬。在下的确……非此世人。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超凡俗想象,阴差阳错,机缘巧合,方才坠落此间。”

他选择说出部分实话,但谨慎地省略了“穿越”的具体概念和巨大的时代差异,试图用模糊的距离感来概括。

墨羽紧紧盯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蕴藏着千年寒冰,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冻结、剖析。良久,就在张天落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目光的压力时,他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听不出丝毫喜怒:“果然如此。天地玄奥,寰宇无垠,无奇不有。那你可知,此地究竟为何处?”

“世人皆传,乃避秦乱之桃花源?”张天落试探着回答,心中已有了别的猜测。

“哼,桃花源?浮于表面、欺瞒世人的名字罢了。”墨羽负手望月,侧影在月光下显得愈发挺拔孤傲,“此乃‘守拙之地’,乃我墨家一支,秉承巨子遗志,于末世乱局中呕心沥血开辟的最后的‘非攻之城’!非为避世独善其身,乃为守护一些不容于当世强权、不容于虎狼之心,却关乎天下未来命运的东西——那是文明最后的种子!此地原名‘墨地’你可听过。”

张天落心中巨震,虽已有预感,但亲耳证实仍觉惊心动魄。果然!这看似平和的桃花源背后,真的藏着墨家惊天的秘密和沉重的使命!但墨地他真不知道。

“那……十三兄他?还有阿大……”张天落急忙追问,想理清这复杂的关系。

见张天落的白痴反应,墨羽掩过去微微疑惑。

“十三?”墨羽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无奈之事,“他是此地土生土长的孩子,心思纯良,赤子之心,所知有限。至于阿大,”他语气显出一丝敬重,“他是此地如今的守护者之一,亦是……我的老友。”

说到这里,墨羽猛地转回头,目光再次如冷电般锁死张天落,语气骤然变得无比严峻:“你既入此地,见其所见,闻其所闻,便需知晓:此地秘密,重于千钧,关乎无数人性命与未来之望。出,则永绝于此,忘尽前尘,再不得入;留,则需立誓共守,生死与共,永不言弃。你——欲如何抉择?”

月光下,墨羽的身影仿佛与背后沉默的巍峨山峦融为一体,散发出如山岳般沉重而无形的压力。溪水淙淙流淌,此刻听在张天落耳中,却如同命运一声声急促而无情的叩问。

张天落感到口干舌燥,心跳如鼓。他知道,这绝非一个简单的去留选择。留下,意味着彻底卷入一个远超想象的古老传承和随之而来的巨大责任与危险;离开,或许……就意味着被清除记忆?甚至可能永远无法离开这片被神秘力量守护的土地?

他看着墨羽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时空迷障的眼睛,一个念头突然闯入脑海:墨家精通机关术、逻辑学甚至诸多超越时代的技艺,他们如此郑重守护的“文明种子”,会不会隐藏着能解释他穿越之谜、甚至……蕴含能让他回去的线索或方法?

就在这紧张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对峙时刻,张天落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了怀中那本自得到后便一直贴身收藏的《墨经》。那日他从地牢中那位行为古怪、身份神秘的怪人手中得到此书时,就隐隐察觉它的不凡,或许此刻正是它派上用场之时!

“书!”张天落几乎是脱口而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伸手从怀中取出那本略显陈旧、边角有些磨损的《墨经》,双手恭敬地递向墨羽,“其实晚辈误入此地,亦是受人之托,来送还此书的。”

墨羽那古井无波的目光骤然落在书封之上,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竟控制不住地微微一缩。他伸出的手,在接触到书册前,竟有了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墨经》,仿佛捧着绝世珍宝,指尖轻轻抚过封面上那两个古拙沉毅的墨色大字,动作轻柔得不像一个持剑的武者。

“家兄他……终究还是去了?”墨羽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沙哑低沉,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痛、了然与复杂追忆的情绪。

张天落闻言一愣,心中大为诧异。他不明白墨羽如何能仅凭一本书就断定那怪人已死。毕竟就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那人的生死——那日他从地牢出来后不久,那座囚牢便起了冲天大火,一切似乎都焚为灰烬,但以那怪人表现出来的种种神异本事,按理说不该如此轻易就葬身火海才对。

“前辈何出此言?那日地牢起火确是不假,火势极大,但以令兄的通天能耐,或许……”

墨羽长长叹息一声,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沧桑与释然,打断了张天落的话:“不必宽慰于我。我深知家兄性情,刚烈决绝,宁为玉碎。他既肯将此书托付于你一个外来之人,自是已存死志,不留恋尘世。”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粗糙的书页边缘,神情怅然若失,“罢了,罢了……尘归尘,土归土。既知死讯,于我而言,便已足够了。细节……不必再提。”

张天落心中暗道:老不死的,别自恋了,我也没准备告诉你细节,我自己还一头雾水呢。嘴上却保持着恭敬问道:“墨师兄节哀。那……不知墨师兄可知一位名叫荆云的少年?或是……墨荆云?”他想起那怪人临终(?)前的嘱托。

墨羽闻言,脸上露出些许困惑的神色,眉头微蹙:“荆云?墨……荆云?”

“那是令兄的弟子,他亲口所言,是其唯一的弟子。”张天落连忙解释,“他嘱托我,若有可能,将此书或书中所学,交还墨家,或……交给荆云。”

墨羽沉思片刻,仿佛在记忆深处搜寻着什么,忽然间,他像是想通了什么关窍,竟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几分释然,几分感慨,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唏嘘:“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我与兄长,虽为同胞,却理念迥异。我主张‘以思传道’,坚信唯有内心足够强大、信念足够坚定之人,方能真正理解并秉持墨家精义,让智慧与仁爱的薪火生生不息,代代相传。而兄长则主张‘以行践道’,认为思想唯有付诸行动,墨者唯有入世救人,急人所难,才能真正扎根于世间,让墨家精神不死。”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张天落,眼中的锐利和冰冷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与探究:“故而,我留守此地,守护这‘文明的种子’;而他,则多年前便毅然离去,四处漂泊,践行其道。方才我对你所言种种考验、那严峻的选择,其实皆源于此——我需确认,你是否是兄长所选中的、能理解并传递其道的人。”

张天落心中暗骂:考验考验,考验个锤子,吓坏老子了,还以为要杀人灭口呢!要不是为了荆云那小子和那点好奇心,老子刚才差点就想抄家伙砸破你的头先跑再说!面上却依旧保持谦恭:“那前辈如今的意思是……?”

“我原以为兄长只是随意寻了个外人跑腿传话,甚至可能是你机缘巧合得了此书。”墨羽的语气平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极淡的欣赏,“如今看来,他临终之前,竟是真正收了传人,留下了衣钵。那个叫荆云的少年……既是他所选,那便随他去吧!或许,那个少年,真能领会兄长那一脉的真谛,以行践道,亦未可知。”

说完,墨羽像是了结了一桩重大的心事,将《墨经》郑重收入怀中,转身便要离去,身影决绝。

“前辈!且慢!”张天落急忙喊道,“那……我呢?”他此刻更是茫然,墨羽的态度转变太快,他一时不知自己在这盘棋中究竟成了什么角色。

墨羽脚步稍顿,却并未回头,月光将他的背影拉得悠长,只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随缘即可。此地,想见你的,又非我一人。”

还有谁?张天落刚放松些许的神经立刻又紧绷起来。是那位深藏不露的阿大吗?他暗自猜测,应该是那位慈祥而威严的老者……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猜想,身旁不远处的桃林深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响,仿佛落叶被微风拂过。一个身影拄着竹杖,缓缓自阴影中踱步而出,月光悄然洒落,照亮了他雪白的须发和清癯的面容。

张天落下意识地定睛一看,顿时大惊失色,几乎脱口惊呼:“钓鱼翁?!你怎么会在此处?!”

那老者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抚须悠然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玩味:“钓鱼翁?小哥何出此言?老夫于此地闲居多年,倒是许久未曾垂钓了。”

张天落顿时哑然,心中一阵郁闷尴尬,感觉自己真是杯弓蛇影,看谁都像穿越来的。自己是个穿越者,难道还能指望所有人都跟着一起穿越而来吗?这老者仔细看去,虽然也是须发皆白、道骨仙风的模样,但与那日溪边所见的“钓鱼翁”在细节上确有不同,只是那份超然物外的气度颇为神似而已。据清宁所说,那位真正的“钓鱼翁”可是什么了不得的“后圣”。眼前这位,显然只是形象气质上偶有相似罢了。他连忙摆手:“抱歉,前辈,晚辈认错人了,实在是……”

话音未落,另一个方向突然传来孙十三那极具穿透力的嚷嚷声:“爹——!爹——!您跑哪儿去了?吃饭了也不见人!墨羽师兄看见我爹没……诶?!” 只见孙十三咋咋呼呼地从小径那头寻来,目光扫过溪边几人,最终落在那位白衣老者身上。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从焦躁寻找变为极度的难以置信,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下一瞬,他竟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猛地扑将过来,丝毫不顾地上砂石,“噗通”一声直挺挺跪倒在老者面前,一把死死攥住老者的袍角,竟放声痛哭起来,哭声悲切却又透着巨大的狂喜:

“爹啊!爹!真是您吗?!您还没死啊!太好了!我就知道您老当益壮,没那么容易嗝屁!”

老者原本仙风道骨、超然物外的气度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嚎冲得七零八落,雪白的胡子气得直抖,手杖顿地:“浑球!放肆!胡说八道!放开!成何体统!有这么说话的吗?!”他试图用力抽回自己的衣袍,奈何孙十三攥得死紧,仿佛一松手眼前这失而复得的“爹”就会立刻化作一缕青烟散去。

孙十三被呵斥得稍稍松了点力道,却仍跪着不肯起来,抬起一张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脸,又是哭又是笑,语无伦次:“爹啊!我……我走时您就老得跟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树似的了,风吹都晃悠,我还以为您早就……早就那个啥了……现在一看,您还是那么老,一点没变年轻啊!看来夫子说的真对,老而不死是为贼……”

这话一出,老者的脸色彻底黑如锅底,额角青筋都跳了起来,举起手杖作势就要往孙十三身上敲去:“孽障!孽障!老而不死是为贼是这么用的吗?啊?!‘贼’在此处是‘祸害’之意!你这逆子,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看你们一个个的,如今这般没大没小、顽劣跳脱,都是疏于管教!都是寒子当年一味宠溺!惯的!全是她害的!”他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扫过一旁再次目瞪口呆、信息过载的张天落,似乎觉得在外人面前被儿子如此“认爹”大大失了颜面,更是懊恼非常。

孙十三缩了缩脖子,躲闪着并不真正落下的手杖,嘴里却还不怕死地嘟囔着:“可不是嘛……您这老得都成精了,可不是‘贼’……呃,是老寿星,老寿星……”见老者手杖扬起的高度增加,真有力劈华山之势,他才麻利地一骨碌爬起来,却仍不肯离去,像只撒欢又害怕的大狗般磨磨蹭蹭地围着老者打转,“爹,您真没事?吃过了吗?住哪儿啊?这荒山野岭的……要不跟我回草舍去住?我那儿宽敞……”

“滚蛋!立刻给我滚蛋!”老者没好气地挥袖,像是驱赶一只吵闹不休的苍蝇,“赶紧滚回去!看见你就来气!让我清净会儿!再敢啰嗦一句,腿真给你打断!”

孙十三这才一步三回头,嘴里嘀嘀咕咕,悻悻然地沿着来路慢慢挪步消失在小径深处的桃林里,边走边还隐约传来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嘀咕:“……明明就是没死嘛,还不让说……脾气还是这么又臭又硬,肯定是我爹没错……可咋就没变呢……”

溪边终于再次恢复了寂静,只余下水声潺潺,风吹叶响。老者望着儿子消失的方向,长长地、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尽的无奈、深深的纵容,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沧桑与落寞。他转回身,仔细整理了一下被孙十三抓得皱巴巴的衣袍,脸上已努力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超然,只是眼神中难免残留着一丝被打扰后的疲惫与无奈。

“让小哥见笑了,”他摇摇头,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些许自嘲,“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几个不省心的猢狲……唉,皆是早年我与……咳,皆是寒子当年太过溺爱,疏于严厉管教,才纵得他们一个个成了这般天地不怕、跳脱顽劣的性子。”

寒子?这已经是老者第二次提起这个陌生的名字了。张天落心中疑窦如同野草般疯长,这看似平静祥和的世外桃源,究竟层层掩盖着多少秘密?墨家古老的传承、所谓的“守拙之地”、深不可测的墨羽、年近百岁却精神矍铄的阿大、如今又多了个被儿子认作“死而复生”的爹、言辞间提及神秘“寒子”的诡异老者……他感觉自己仿佛跌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为错综复杂的谜团深渊,每一步都踩在未知的、可能引发惊变的迷雾之上。

老者似乎轻易便看穿了他眼中翻腾的困惑与好奇,却并未立即解释,只是用竹杖指了指桃林另一侧一条更为幽深、似乎少有人行的小径:“此处非是说话之地,免得哪个不肖子女又来扰攘,徒惹心烦。小哥,若尚有精神,便随我去山腰的静舍小坐片刻吧。或许,你心中的许多疑问,在那里能得一二解答。”

他的语气平和,却自然流露出一种历经无尽岁月沉淀而成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张天落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腹的惊疑、好奇与那一丝本能的不安,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墨羽之前离去的方向,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唯有月光洒地。看来,所有的答案,或许真的都要着落在这位神秘莫测的老者身上了。

月光如水,清凉地洒在蜿蜒向上的僻静小径上,四周只剩下风吹桃叶的沙沙细响和两人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张天落跟着老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鼻尖萦绕着桃木与夜露的清冷香气,脑子里却如同沸水般剧烈翻腾不止:这老者究竟是谁?孙十三那反应真实无比,绝无作伪可能,那他口中的“爹”是真是假?若真是其父,以孙十三的年纪推算,这老者的实际年岁……岂非骇人听闻?还有,他口中那看似抱怨、实则怀念的“寒子”又是何方神圣?与这桃花源,与墨家,与这老者,又有着怎样惊天动地的关联?

一个个巨大的问号在他心中疯狂涌现、碰撞,让他对前方那间隐匿于山腰的、所谓的“静舍”,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几乎要破胸而出的强烈好奇与无法言喻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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