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虚实交错，血染秘径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海天之间只剩下浪涛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前锋岛上，一切都在寂静中紧锣密鼓地进行。
秦悍挑选的二十名斥候，连同那名自称阿礁的渔民，已准备就绪。他们换上紧身水靠，涂抹了防水的驱鲨药膏，携带了淬毒的匕首、小巧的手弩、用于攀岩的飞爪以及仅够维持两日的压缩干粮和清水。每一件装备都经过反复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夜玄宸亲自为斥候队送行。他没有多言，只是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最后落在秦悍身上，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活着回来。”
“陛下放心，末将定不辱命！”秦悍抱拳，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
阿礁显得有些紧张，嘴唇微微发白，但在夜玄宸的目光注视下，他还是用力点了点头：“陛下，草民……定将王师带到！”
没有灯火，借着微弱的星光和对水流的熟悉，斥候队如同鬼魅般滑入漆黑的海水，很快便消失在遍布礁石的狭窄水道之中。
几乎在斥候队出发的同时，庞大的远征舰队开始动了。
拂晓时分，晨光尚未完全驱散海面上的薄雾，震天的战鼓和号角便已打破宁静！五十艘龙牙战舰为主力，分成三股洪流，气势汹汹地扑向通往蓬莱主岛的三条主要水道！
“放！”
随着各舰指挥官令旗挥下，投石机发出沉闷的咆哮，巨大的石弹和火油弹划破天际，如同陨石雨般砸向水道两侧的岛礁！床弩弓弦震响，儿臂粗的弩箭带着凄厉的呼啸，精准地射向任何疑似藏有敌人的洞穴和掩体。
刹那间，炮火连天，硝烟弥漫！三条水道入口处，火光冲天，碎石横飞！
蓬莱守军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势所震慑，但反应亦是极快。隐藏在各处的弩炮、抛石机开始还击，打磨锋利的石矢和点燃的火罐如同飞蝗般扑向舰队。更有熟悉水性的死士趁着炮火间隙，潜入水中，试图破坏船底。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舰队凭借着舰船坚固和火力凶猛，强行向前推进，不断压制敌方火力点。而蓬莱守军则依托地利，层层阻击，每条水道都变成了吞噬生命的绞肉场。
夜玄宸坐镇旗舰“承平号”，跟随中路舰队推进。他并未亲自出手，而是冷静地观察着战局，通过旗语和传讯系统遥控指挥。他的目的并非真的突破，而是制造足够的压力，将宇文皓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这三条主航道上。
“报！左路舰队遭遇敌方‘铁索横江’，三艘先锋舰被阻，正遭两侧礁石火力夹击！”
“报！右路发现大量水下暗桩，行进缓慢，敌军使用火船冲击！”
“中路前方出现疑似大型防御工事，弩炮威力极强！”
战报不断传来，每一条都预示着强攻的艰难与惨重代价。将士们浴血奋战，战舰在炮火中震颤，伤亡数字持续上升。
这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夜玄宸面沉如水，命令各舰稳扎稳打，不必冒进，以火力摧毁敌方工事为首要目标。他的心思，早已随着那支潜入黑暗的斥候队，飞向了未知的秘径。
---
与此同时，秦悍率领的斥候队，正经历着另一种形式的考验。
阿礁所带领的这条所谓“秘径”，与其说是水道，不如说是魔鬼的肠道。大部分路程都需要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潜泳，穿过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礁石缝隙，躲避水下暗藏的、如同巨兽利齿般的尖锐珊瑚。强劲而混乱的暗流随时可能将人卷走，撞上坚硬的石壁。
若非斥候们个个身手不凡，内力深厚，且精通水性，恐怕早已折损大半。即便是这样，仍有两人在穿越一处极端危险的漩涡区时，被突然加强的暗流卷走，瞬间失去了踪影，连救援都来不及。
阿礁的表现却令人刮目相看。他仿佛真的对这片水域了如指掌，总能提前预警危险的水流，找到最省力的路径。他甚至能通过水温和水色的细微变化，判断出前方是否有隐藏的洞穴或危险的生物。
“前面转过那个弯，有一片浅滩，可以稍微休息。”阿礁浮出水面，指着前方一处被巨大礁石阴影笼罩的区域，压低声音道。
秦悍打了个手势，众人悄无声息地游向浅滩。这里水面刚及腰深，脚下是粗糙的砂石，头顶是巨大礁石形成的天然穹顶，极为隐蔽。
队员们抓紧时间恢复体力，检查装备。气氛凝重，失去同伴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秦将军，再往前，会经过一处‘鬼哭洞’，水流声如同鬼哭，据说……据说有邪物栖息。”阿礁凑到秦悍身边，声音带着一丝恐惧，“但我们必须要从洞中穿过，那是唯一的路。”
秦悍目光锐利地盯着他：“你确定只有这一条路？”
阿礁肯定地点头：“草民以性命担保！祖辈传下的图志就是这么记载的，草民小时候跟父亲误入过一次，差点没能出来……”
秦悍沉吟片刻，选择了相信。到了这一步，已无回头路可走。
休息片刻后，队伍再次出发。果然，前行不到一里，便听到前方传来阵阵低沉呜咽的声音，如同万千冤魂在哭泣，听得人毛骨悚然。一个黑黢黢的、不断向外涌出阴寒水流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闭气，跟紧我！”阿礁深吸一口气，率先潜入水中。
秦悍一挥手，斥候们紧随其后。
洞内一片漆黑，冰冷的海水仿佛能冻结灵魂。那“鬼哭”之声在水下变得更加清晰，震得人耳膜发疼，心神不宁。凭借内力维持呼吸和视觉，众人看到洞壁之上，布满了惨白色的、会发光的苔藓，映照出水中漂浮的、如同头发丝般的诡异水草。
突然，前方引路的阿礁身体猛地一僵，随即疯狂向上浮去！
“小心！是‘蚀骨水蛭’！”他惊恐的声音在水下模糊传来。
只见前方的水域中，密密麻麻布满了无数尺许长、通体透明、仅在中段有一线红痕的怪异水蛭！它们感受到水流的扰动，立刻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斥候们蜂拥而来！
一名斥候躲闪不及，被数条水蛭缠上腿部。那水蛭的口器瞬间吸附在皮肤上，透明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血红！而那斥候的腿部，肌肉竟迅速萎缩干瘪！
“啊！”他痛苦地挣扎，想要扯掉水蛭，但那东西吸附力极强，根本扯不动！
“用火！或者震碎它们！”秦悍大喝，内力灌注兵刃，挥出一道凌厉的刀气，将靠近自己的几条水蛭震成齑粉。但水蛭数量太多，杀之不尽。
其他斥候也各施手段，或用内力逼开，或用匕首挑斩，场面一时混乱。
阿礁在一旁焦急地喊道：“不能停！跟着水流冲过去！这洞不长，前面有亮光！”
秦悍当机立断：“不要恋战！全力向前冲！”
他一把抓住那名被水蛭吸附、已然虚弱不堪的同伴，内力狂涌，护住两人周身，如同一条狂暴的鲨鱼，硬顶着密集的水蛭群，向前猛冲！其他斥候也纷纷效仿。
短短几十息的时间，却如同炼狱般漫长。当众人终于冲出水蛭聚集区，浮出水面，重见天日时，几乎人人带伤，那名被多条水蛭吸附的斥候，一条腿已然废掉，气息奄奄。更令人心痛的是，又有两人在混乱中被水蛭覆盖，未能冲出洞穴。
队伍减员至十六人，士气备受打击。
阿礁看着伤亡的斥候，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对……对不起……草民不知道这里变得这么危险……以前，以前没这么多……”
秦悍喘着粗气，检查着队员的伤势，眼中满是血丝。他拍了拍阿礁的肩膀，沉声道：“不怪你。活着出去，就是对他们最好的告慰。”
他心中对阿礁的怀疑并未完全消除，但这一路上的艰险做不得假，若真是苦肉计，这代价未免太过惨重。
稍作休整，处理伤口后，队伍继续前进。接下来的路程相对平静，但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终于，在第二天黄昏，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时，他们穿过最后一道屏障般的礁石群，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庞大无比的岛屿，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横亘在眼前！岛屿中央，山峦起伏，植被葱郁，而在那最高峰之下，隐约可见一片依山而建的、风格迥异的黑色建筑群，在夕阳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那里，就是宇文皓的老巢——蓬莱核心！
更让他们惊喜的是，在岛屿西侧，他们发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小海湾！湾内水势平缓，沙滩细腻，背后是陡峭的崖壁，易守难攻，且远离主岛正面那些严密的防御工事！这里，简直是最理想的登陆地点！
“就是这里！陛下！我们找到了！”一名年轻的斥候忍不住低声欢呼，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就连一向沉稳的秦悍，也忍不住长长舒了一口气，疲惫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防水的信号筒，对准天空。
“咻——啪！”
一枚鲜艳的红色信号弹，在蓬莱主岛的黄昏天空中，炸开了一朵短暂却无比醒目的花。
任务，完成了！
然而，就在信号弹升空的那一刻，站在秦悍身后的阿礁，低垂的眼眸中，一丝难以察觉的、混合着愧疚与决绝的幽光，一闪而逝。
他悄悄松开了紧握的右手，一枚指甲盖大小、刻满细密符文的黑色玉片，无声无息地滑落，沉入了脚下的海水之中，瞬间消失不见。
远在黑色宫殿深处的宇文皓，通过水镜看到那升起的红色信号，嘴角的笑意愈发深刻和冰冷。
“很好……舞台已经搭好，猎物也已入彀。接下来，该是落幕的时候了。”
他缓缓站起身，暗紫色的长袍无风自动，周身开始弥漫起一股令人心悸的、非人的气息。
秘径的另一端，夜玄宸看到了那枚期盼已久的红色信号弹。他眼中精光爆射，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
“传令！佯攻舰队，逐步后撤，脱离接触！所有主力，即刻向前锋岛集结！”
他望向那片终于揭开神秘面纱的蓬莱主岛，战意如烈火般升腾。
通往最终战场的门，已经打开。而门后等待的，是胜利的曙光，还是更深的陷阱？
真正的决战，即将在这海外仙岛，拉开血腥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