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如意?
程清瑶的指尖狠狠捏在方才得到的玉佩上,手里的温润感触变得冰凉刺骨。
令人窒息的妒火如同藤蔓般疯狂将她缠绕,巨大的落差让她羞愧难当。
程央宁何时学的琴艺,竟如此高超?
现在一对比,便觉得她手里的玉佩廉价至极!
程清瑶端坐笔直,面色紧绷,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李若枝在她身边问:“程三小姐不是说,程四小姐粗鄙不堪,为何琴艺如此了得?”
程清瑶不耐地瞥了她一眼:“她在庄子里那么多年,谁知道跟谁学的!”
孟知意在旁边帮腔:“就是,她再怎么学,也比不过表姐半分!”
李若枝咬咬牙,默默咽下一口气。
洛祈川不懂什么琴艺,混迹在酒楼时,最讨厌无痛伤吟的琴声。直到长公主开口,心里才松了口气。
没想到程央宁还真有两把刷子,刚才轻看她了。
还差点让他出丑。
洛祈川猛灌两杯青梅酒,盯着屏风后面的身影,不驯地哼了声。
*
悠扬的琴音穿透花厅的喧嚣,飘入临湖的阁楼。
裴晏之的视线紧紧锁在那抹浅蓝色身影上,眼里涌出意外之喜。
元祯埋头吃糕点的动作一顿,沾了糕屑的手直接抓住裴晏之的衣袖,大力扯了扯。
“阿兄快看,是那个姐姐!”
她眼睛圆溜溜的,写满了欣喜与激动,视线直接黏在那抹蓝色身影上。
等不及阿兄的回应,元祯从软榻上站起来,趴在木栏处张望。
“阿兄把那个姐姐喊上来好不好,我想和姐姐说说话。”
“姐姐弹得真好听,比皇宫里的木头弹的好听多了。”
裴晏之站起身,唇角噙着极淡的苦笑:“元祯,现在不行。”
元祯一听,不乐意了:“为什么不行,阿兄把姐姐喊上来,我便原谅阿兄。”
裴晏之沉默片刻,视线落在腰间绯红色香囊上,声音低沉:“因为阿兄做错了一件事,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她。”
元祯眨眨眼,无法理解,啃了口手里的糕点。
“阿兄做错了事要主动认错,一直干等着,等着错误自己飞走吗?”
她一板一眼教训他。
阿兄多大人了,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一点用都没有。
裴晏之面色凝重:“即使去道歉,也无法抚平伤口,亦或者,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元祯似懂非懂,学着大人的模样拍拍他胳膊,抖落一些碎屑。
“可是阿兄一直不去认错,错误不就越来越大了吗?”她伸手比划出一个夸张的手势。
“我前几日打碎了父皇最喜欢的茶盏,偷偷捡起碎片埋进树下,一直躲了父皇几日,生怕父皇怪罪。昨日我去承认错误,父皇还夸我了呢。”
“阿兄今日不敢见姐姐,那明日呢,还要躲着姐姐吗?”
裴晏之抿了抿唇。
元祯打破茶盏,父皇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佯装在批阅奏折。
就连元祯偷偷去埋茶盏的坑,都是父皇亲自挖的,还在旁边贴心地放了把小铁锹。
结果元祯没看见,拎着铁锹吭哧吭哧挖半天,把父皇心疼坏了。
他和元祯犯错性质不同,又有些相似。
裴晏之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明,纠结一扫而空,“元祯说的对,孤会和她解释。”
元祯又拍了拍他胳膊:“等我回去便和父皇讲,让父皇多夸夸阿兄。”
嘿嘿,手上终于不黏腻了。
*
花厅内的小插曲结束,长公主含笑领着众人欣赏名贵花木。
贵女们佩环叮咚,三五成群跟在长公主身后,细声赞扬着漂亮花草。
贵公子们大多聚集在廊下或者凉亭,凭栏远眺,或者吟诗作曲、品茶抚琴。
梁青礼跟着人群走动,目光着急地搜寻着熟悉身影,猛地定格在一处。
少女微微俯身,指尖拂过素心兰,正看得专注,神色宁静。
半张侧脸烙进梁青礼眼里。
他呼吸一瞬凝滞,一股巨大的欢喜快要将人淹没。
他的礼礼没有死。
“礼……”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声音被压下。
周围都是人,他若是贸然上前,会给礼礼带来麻烦的。
“福安,你看到礼礼了,就在那。”他紧紧盯着那道身影,不舍得移开半分,生怕又是幻觉。
“世子,疼……”福安的胳膊被抓得生疼,面露痛苦之色。
“前面的确实是礼礼姑娘。”
礼礼姑娘的琴艺是世子亲自教的,又长了一张完全相同的脸,那人绝对就是礼礼姑娘。
梁青礼方觉得失态,连忙松开手,提着的心落了几分。
“她没消失便好。”
一句话,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恰逢此时,一位贵公子上前,非要拉着梁青礼去抚琴。
梁青礼胸腔躁动,推脱不得,坐在凉亭里抚了一曲绵延痴缠的琴音,诉说着无尽的相思。
琴声穿过层层花木,传入对面贵女们耳中,各个好奇地朝凉亭张望。
“哪位公子在抚琴,竟这般悦耳动人?”
“好似是梁世子,刚回京没多久,听闻他身子一直不好,竟也来了赏花宴。”
“梁世子?就是那位琴艺高超,令人无不赞叹的梁世子?”
梁青礼的琴艺在上京是出了名的,无人能及,奈何常年抱病,深居简出。
孟知意立刻拍马屁:“梁世子抚的《凤囚凰》,还真是让人如痴如醉……”
话未说尽,几位贵女纷纷朝程清瑶投去目光,带着打趣与探究。
谁人不知定北王府和永安伯府早早定下亲事,这般痴情的琴音,怕不是想献给未进门的夫人?
程清瑶侧耳听着缠绵琴音,感受到众人投来的视线,姿态故作矜持娇羞。
没想到梁青礼竟还对她有意。
梁青礼长得周正,家世也好,只可惜身子骨太弱,与太子殿下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倒是便宜了程央宁。
想到日后程央宁嫁入镇北王府,而她的夫君心中却揣着别人,不由得,心中的气消了大半。
程清瑶朝素月使了个眼色,素月会意,悄悄离开。
程清瑶故意走到程央宁身边,假心假意道:“假山后有几株牡丹开得好,四妹妹要不要去瞧瞧?”
陈寄雪觉得她假慈悲:“程三小姐只请央宁妹妹去,为何不请我去?”
程清瑶觉得她碍眼,不愿意多搭理她:“我和四妹妹说些体己话,陈小姐也想掺和?”
这个陈寄雪可真碍眼,才认识程央宁几日,便开始护着她!
程央宁佯装欣喜:“三姐姐既然想与我说些体己话,我便随三姐姐走一趟。”
陈寄雪拉着她,压低声音道:“她准没安好心,你别过去。”
程央宁勾唇浅笑:“陈姐姐放心,我有分寸。”
在梦中,长公主赏花宴这日,她被祖母告诫好一番,才跟随程清瑶一同前来。
洛祈川为了气程清瑶,和她搭了句话,便引得程清瑶联合贵女陷害她,让她一日之间声名狼藉。
声名狼藉?
确实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