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佳将手中的咖啡杯轻轻放在茶几上，骨瓷杯底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音缝隙斜斜切进来，在她素净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她望着杯中尚未完全消散的涟黄漪，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杯壁。
“所以，昨天那场晚宴上，张副总真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提起了我们的‘婚前协议’？”她侧过头看向刚结束通话的李明，他眉宇间还凝着一丝未散的冷意。
李明将手机随手扔在沙发另一侧，扯开领带的动作带着几分不耐：“不止，他还暗示你接近我是为了苏氏的债务豁免，说我们的婚姻从头到尾都是场交易。”他顿了顿，视线落在苏佳平静的脸上，“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
“意外？”苏佳低笑一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穿梭的车流，“从签下契约的那天起，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张副总动作这么快，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在董事会上给你添堵。”
她的语气太过淡然，反而让李明皱起了眉：“你就不怕这些话传出去，对你造成影响？”
“影响？”苏佳转过身，阳光恰好落在她眼底，映出几分自嘲，“一个靠契约嫁入豪门的女人，还在乎什么名声？”话虽如此，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悄悄蜷起，昨天晚宴上那些若有似无的打量和议论，其实早已像细针一样扎进心里。
李明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心头莫名一紧。这三个月来，他早已习惯了清晨餐桌上温热的牛奶，习惯了深夜回家时客厅留着的那盏灯，习惯了这个名义上的妻子在身边时的安稳。他忽然意识到，这场始于利益的婚姻，似乎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
“明天的董事会，你不必担心。”李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张副总手里那些所谓的证据，我会处理干净。”
苏佳抬眸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似乎藏着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她连忙移开视线，轻声道：“多谢。不过说到底，这也是你的事，我……”
“这也是我们的事。”李明打断她，语气坚定，“至少现在，你是李明的妻子，这一点不会改变。”
他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苏佳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低下头，掩饰自己泛红的耳根。
这时，李明的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脸色微沉。他走到一旁接起电话，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断断续续的话语还是飘进了苏佳耳中。
“……证据确凿……张副总已经联合了三位董事……”
“……苏氏那边……债权人开始逼债了……”
苏佳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知道李明最近为了公司的事焦头烂额，张副总的步步紧逼已经让他分身乏术，现在苏氏的债务危机又卷土重来，无疑是雪上加霜。而这一切，都源于她这个“麻烦”的存在。
李明挂了电话，转身就看到苏佳苍白的脸色，不由蹙眉：“怎么了？”
“没什么。”苏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想起还有些文件没处理，先回房了。”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客厅。
回到房间，苏佳靠在门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板，才敢放任自己卸下所有伪装。她打开抽屉，拿出那份被锁在角落的契约，指尖抚过上面冰冷的条款——“婚姻期限一年，到期自动解除，双方互不干涉私生活”。
原来，她终究还是忘了自己的位置。
第二天清晨，苏佳像往常一样准备好早餐，却发现李明已经离开了。餐桌上放着一张便签，是他苍劲有力的字迹：“公司有事，先走了。早餐记得吃。”
看着那张便签，苏佳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坐下慢慢吃着早餐，却味同嚼蜡。
上午十点，李明的私人助理林薇突然打来电话，声音带着焦急：“苏小姐，不好了！张副总把您和总裁的契约复印件匿名发到了公司内部群，现在整个集团都在传这件事！”
苏佳握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已至此，慌乱无济于事。她打开电脑，调出苏氏最近的财务报表，目光在那些刺眼的红色赤字上停留许久，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半小时后，苏佳出现在李氏集团楼下。前台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下，显然已经看到了群里的消息，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和鄙夷。苏佳无视那些异样的目光，径直道：“我找李明。”
“抱歉苏小姐，李总正在开董事会，不……”
“告诉他，我有办法解决张副总的麻烦。”苏佳打断前台的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前台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内线电话。没过多久，林薇匆匆跑了下来，脸上满是担忧：“苏小姐，您怎么来了？现在楼上……”
“带我去会议室。”苏佳语气坚定。
林薇看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虽然满心疑惑，还是点了点头：“这边请。”
董事会会议室里，气氛正剑拔弩张。张副总坐在会议桌一侧，手里扬着几张复印件，满脸得意：“各位董事请看，这就是李明和苏佳的婚姻契约！他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惜牺牲公司利益，这样的人，怎么配当我们的总裁？”
几位附和张副总的董事立刻纷纷点头：“没错！我们不能让公司毁在一个女人手里！”
“我提议，罢免李明的总裁职务！”
李明坐在主位上，脸色冷峻如冰，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众人都不敢直视。就在他准备开口时，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苏佳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张副总身上：“张副总手里的契约，是真的。”
她的话让全场哗然，李明也猛地看向她，眼神里满是错愕。
张副总更是喜出望外：“苏小姐倒是坦诚！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了，那就请你说说，你是用了什么手段逼李明签下这份契约的？”
苏佳没有理会他的挑衅，走到会议桌前，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桌上：“我承认我和李明的婚姻始于契约，但张副总说我牺牲公司利益，未免太可笑了。”
她拿起文件，展示给众人：“这是我名下苏氏股份的转让协议，我已经将所有股份无偿转让给李氏，并且放弃了所有债务豁免要求。也就是说，我和李明的婚姻，从今天起，与利益无关。”
全场再次陷入寂静，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苏佳。张副总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你……你这是欲盖弥彰！”
“欲盖弥彰？”苏佳冷笑一声，目光锐利如刀，“那这份呢？”她又拿出一份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出张副总和竞争对手的对话，清晰地记录了他如何勾结外人，企图窃取李氏商业机密，如何策划在晚宴上散布谣言，如何拉拢董事企图夺权……
随着录音的播放，张副总的脸色从红转白，再转青，最后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其他董事也都惊呆了，看向张副总的眼神充满了愤怒和鄙夷。
李明望着苏佳的背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从未想过，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用这样的方式帮他解围。他看着她挺直的脊背，忽然明白，自己对她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契约的范畴。
苏佳关掉录音笔，环视全场：“张副总背叛公司，证据确凿，各位董事觉得，该如何处置？”
“把他交给法务部！”
“立刻罢免他的职务！”
“报警处理！”
董事们的态度瞬间反转，纷纷声讨张副总。
张副总被保安带出去时，还在疯狂地叫喊着，却已经无人理会。
一场风波，就这样被苏佳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平息。
会议结束后，董事们看苏佳的眼神都变了，多了几分敬佩和认可。
会议室里只剩下李明和苏佳两人。
“为什么这么做？”李明走到她面前，声音低沉，带着复杂的情绪。
苏佳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这一次，她没有躲闪：“因为我不想欠你太多。”
其实她没说出口的是，当她看到他为了自己承受质疑和压力时，心里会疼。当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早已爱上这个名义上的丈夫时，她只想守住这份或许并不纯粹的感情。
李明看着她眼底闪烁的光芒，忽然伸出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苏佳，”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场契约，早就该撕毁了。”
苏佳靠在他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鼻尖一酸，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和不安，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轻轻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浸湿他的衬衫。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仿佛为这场始于契约的爱情，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光。
李明收紧手臂，在心里默默道：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了。无论前路还有多少风波，他都会牵着她的手，一起走下去。而这场悄然绽放的爱情，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