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仁得知家人失踪的消息后，在稽核处的厢房里彻底疯了。
他先是嚎啕大哭，用头撞墙，被赵四死死按住后，又转为死一般的沉寂，眼神空洞地望着房梁，嘴里反复念叨着“是我害了他们”。
“大人，这样下去不行，人怕是会废掉。”周算盘看着蒋仁的状态，忧心忡忡。
沈涵面色冷峻：“废了也得让他活着，他是目前唯一能指认汇通钱庄与消息传递链条的人。”
他吩咐赵四，“看紧他，别让他寻短见，饮食也要仔细检查。”
毛骧那边的全城秘密搜救如同大海捞针，毫无进展。对手显然对绑架隐匿之事极为老练。
而周算盘带人连夜破译汇通钱庄的账册，进展也极其缓慢。
账册做得极为高明，大部分往来看似正常，那些标记为“红货”、“青信”的异常收支，数额小，指向模糊，难以直接作为铁证。
压力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稽核处和锦衣卫每个人的心头。
对手的反扑狠辣而精准，掐断了外围线索，威胁关键人证，让调查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他娘的！有种出来真刀真枪干一场！躲在背后玩这些阴损招数，算什么本事！”吴愣子气得在院子里直转圈，对着空气挥舞铁尺。
毛骧也是烦躁不堪，在衙署里走来走去，靴子踩得地面咚咚响：“老子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硬是找不到那伙劫匪和蒋仁家人的半点影子！难道他们能飞天遁地不成？”
就在这沉闷压抑的气氛中，一名负责监控蒋仁家周围的锦衣卫小旗匆匆赶来，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指挥使，沈大人！今天一早，有个更夫在蒋仁家附近的巷子口，捡到了这个！”小旗递上一块折叠起来的粗布，上面用木炭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人在西山坳，石灰窑。”
西山坳？石灰窑？
毛骧一把抓过布条，瞪着眼睛看了半晌，又递给沈涵：“这……这他娘的是真是假？会不会是调虎离山？”
沈涵仔细看着布条上的字迹，潦草慌乱，像是仓促间写成。“送信的人呢？”
“那更夫说，是天没亮时，一个蒙着脸的矮个子塞给他的，说完就跑了，没看清模样。”
周算盘捻着胡子分析：“西山坳确实有个废弃的石灰窑，地处偏僻。若是绑匪自己泄露地点，未免太蠢。但若是有人暗中相助……”
吴愣子急道：“管他真假！先去看了再说！万一是真的呢？”
毛骧看向沈涵：“沈老弟，你怎么看？去不去？”
沈涵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去！但不能全去。毛兄，你带大队人马，大张旗鼓地去西山坳，动静越大越好。”
毛骧一愣：“大张旗鼓？那不是告诉绑匪我们去了？”
“就是要告诉他们。”沈涵冷静道，“如果这是调虎离山，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衙署里的蒋仁，或者想引开我们的主力。你声势浩大地去西山，正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那你呢？”毛骧问。
“我和老吴、赵四，带一队精干人手，暗中前往另一个地方。”沈涵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与西山坳方向截然相反的城东，“汇通钱庄二掌柜的老家，就在城东二十里的李家庄。他‘恰好’在这个时候告假回乡，太蹊跷了。”
周算盘恍然大悟：“大人的意思是，对方故意抛出西山坳这个诱饵，想让我们疲于奔命，真正的关键，可能在那个逃跑的二掌柜身上？”
“没错。”沈涵点头，“他们越是想引导我们去西山，说明二掌柜那边越重要。毛兄，你那边即便是空跑一趟，也要做出全力搜救的样子，拖住他们！”
毛骧一拍大腿：“好！声东击西！老子陪他们玩玩！你们小心，老子这边弄出的动静，保证连皇宫都能听见！”
计议已定，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毛骧点齐上百缇骑，旌旗招展，马蹄轰鸣，浩浩荡荡直扑西山坳，引得沿途百姓纷纷侧目，消息迅速传开。
而沈涵则与吴愣子、赵四以及十余名精挑细选、身手矫健的锦衣卫，换上便服，悄无声息地从后门离开，快马加鞭，直奔城东李家庄。
马蹄踏过清晨的薄雾，沈涵伏在马背上，目光锐利地注视着前方。
他知道，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也是一场心理的博弈。对手是狡猾的困兽，而他们，必须比困兽更冷静，更耐心。
吴愣子在一旁兴奋地低吼：“大人，这回要是逮住那二掌柜，非得让他把知道的全吐出来！”
赵四则默默检查着腰间的弓弩和短刃，确保一切就绪。
沈涵没有说话，只是催动了马匹。风掠过耳畔，带来一丝凉意，也吹散了些许连日来的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