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的决定，跟往平静的水里砸了块大石头似的，会议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不行！”吴邪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声音因为急切拔高了不少，“太危险了！地球上现在啥情况咱们根本摸不清！你一个人去，万一……”他不敢往下说，五年前张起灵在海底墓穴濒死的画面，还有“灯塔”毁灭的惨状搅在一起，让他心口发紧，直打哆嗦。
“是啊老张！”王胖子也跟着嚷嚷，“胖爷知道你本事大，可下面那鬼地方现在就是个绞肉机！那么多畸变体，还有神出鬼没的‘暗影’，好汉架不住人多，何况是一群不是人的玩意儿！”
连黑瞎子都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皱着眉说：“哑巴张，侦查是得搞，但没必要单枪匹马。咱们能整个稳妥点的方案，比如放无人探测器，或者组一支精锐小队……”
“来不及。”张起灵打断他们，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没人能反驳的冷静，“探测器摸不透能量本质。小队行动目标太大，容易暴露。”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曦脸上：“我能感知‘根系’能量，能绕开大部分危险。一个人，最快，也最隐蔽。”
他说的都是大实话。无人探测器确实替代不了他那超乎常人的感知，而一支小队在如今危机四伏的地球表面，生存率和机动性远不如他一个人。时间，是他们最耗不起的东西。
林曦紧紧攥着手里的树枝，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他比谁都清楚张起灵这趟的必要性，也比谁都明白其中的危险。理智告诉他，这是最优解；可感情上，分离五年的煎熬才刚结束，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再跳进必死的火坑？
但他更清楚，张起灵决定的事，没人能拧过来。他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给他铺路，多添哪怕一丝生还的可能。
“……需要啥？”林曦的声音有点沙哑，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张起灵。
“轻型侦察舰，静默模式。高能量补给。长波通讯器，必要时联系。”张起灵言简意赅。
“我去准备！”陈翰立刻站起身，冲向机库。这五年，除了维护星槎，他大部分精力都花在改造基地那几艘小型舰船上了。
“装备库还有几套最新的适应性防护服，能扛点能量侵蚀，我去拿！”王胖子也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脚步都带着急。
黑瞎子拍了拍张起灵的肩膀：“我去给你挑点‘小玩意儿’，保证让下面的怪物们‘惊喜’到跳脚。”他说的是自己捣鼓的特制爆炸物和干扰装置，对付畸变体特别管用。
解雨臣则开始调取所有关于长白山脉的历史地理数据、近期的能量扫描记录（虽然大多被干扰得乱七八糟），还有可能没被完全污染的地下通道信息，给张起灵规划最安全的潜入路线——这活儿他熟，当年跟着盗墓小队摸地形练出来的。
吴邪看着众人忙起来，知道自己劝不住了。他走到张起灵面前，眼神复杂：“小哥……一定得小心！实在不行就撤，别硬扛！信号弹带够了吗？紧急联络频率确认没？还有……”
张起灵看着他喋喋不休地检查细节，跟五年前每次下墓前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次，吴邪眼里的担忧更重了。他抬手，轻轻按在吴邪的肩膀上，打断了他的话。
“放心。”
就两个字，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吴邪看着他沉静如水的眼眸，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化作一声重重的叹息。
准备工作在高效又压抑的气氛里快速完成。
基地的小型机库内，一艘线条流畅、涂着深空迷彩的梭形侦察舰已经待命。陈翰正在做最后的系统检查，额头上渗着汗。王胖子抱来了厚重的防护服和装备箱，往地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黑瞎子果然提来一个密封的金属箱，拍了拍，眼里透着狡黠。
张起灵换上了适应性防护服，深灰色的材质贴在身上，不影响活动，关键部位盖着轻便的复合装甲。他把黑金古刀背在身后，检查了腰间的能量枪和高爆手雷，又把黑瞎子给的箱子妥善固定在舰舱里。
林曦最后一个走过来，手里拿着个巴掌大的玩意儿——是用翠绿枝条编的护身符，中心嵌着一颗微微发光、跟露珠似的晶体。他把护身符递给张起灵。
“这里面是我凝聚的核心生机能量，关键时刻能帮你扛点精神侵蚀——你也知道，‘源血’的污染不光是肉体上的。”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还能帮你指方向，青铜门那片能量乱，容易迷路。”
张起灵接过护身符，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还有源源不断的勃勃生机。他没多说，把护身符贴身放进防护服内侧的口袋里，贴得很近。
两人对视着，千言万语，都在眼神里。
“活着回来。”林曦最后只说了这四个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沉得像块铁。
张起灵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利落地登上了侦察舰。
舱门缓缓合上，把外面一双双担忧的眼睛隔了开来。
侦察舰引擎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滑出机库，像离弦的箭似的，悄没声儿地射向下方那颗被菌毯盖着的、死寂的星球。
舰舱内，张起灵设定好自动驾驶航线，目标直指长白山脉区域。他闭上眼睛，精神力缓缓扩散开来，跟侦察舰的传感器融在一起，像无形的触角，提前感知着前方可能的危险。
穿过稀薄的大气层，侦察舰进入了被污染笼罩的地球空域。舷窗外不再是深邃的星空，而是翻涌的、颜色妖异的云团，下面是望不到边的、蠕动着的暗红菌毯。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儿混着腐烂味，通过传感器传进舰内，闻着就让人头晕。
偶尔能看到巨大的、形态扭曲的飞行畸变体在云层里窜过，发出刺耳的尖啸，听得人耳膜发疼。侦察舰开了最高级别的光学迷彩和能量屏蔽，像个真正的幽灵，在这片死亡空域里小心翼翼地穿行。
随着高度降低，地面的细节越来越清楚。曾经的城市变成了扭曲的钢铁坟场，巨大的、跟血管似的搏动着的“污染根系”在菌毯下隐约可见，散着不祥的能量波动。
张起灵的精神力高度集中，绕开能量密集的区域和畸变体扎堆的地方。他按着解雨臣给的路线，找着可能存在的、没被完全堵死的峡谷或地下河入口——那是通往长白山脉深处相对安全的路。
突然，侦察舰的警报系统发出轻微的提示音——右前方五十公里处，检测到异常强烈的能量聚集，而且……还有微弱的、不是畸变体的生命信号？！
张起灵猛地睁开眼，调整侦察舰方向，同时把感知全聚了过去。
那是个位于山脉边缘的小型盆地，看着像是个曾经的军事基地遗址。此刻，基地外围被密密麻麻的畸变体围得水泄不通，而基地内部，隐约有能量护盾的光芒在闪，硬扛着攻击。那微弱的生命信号，就是从护盾里面传出来的！
还有幸存者？在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大地上？
张起灵的眉头微微蹙起。绕过去，还是……
就在他权衡的瞬间，一股冰冷、粘稠、满是无尽恶意的庞大意志，像苏醒的巨兽似的，猛地从长白山脉深处那个能量异常节点爆发开来，跟实质的浪潮似的，横扫而过！
侦察舰的屏蔽系统发出过载的警告，屏幕上的数值疯狂跳动！
张起灵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像被重锤砸中，一阵钝痛！那股意志……跟“观察者”记录里的“污染”是一个路子，却更凝聚、更狂暴，还透着一股饿到极致的贪婪！
它发现他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下方那个被围困的基地，护盾在内外夹击下，发出了碎裂的哀鸣，光芒瞬间黯淡下去！
而张起灵胸口的枝条护身符，骤然变得灼热起来，一股温和的生机顺着皮肤蔓延开来，勉强抵挡住了部分精神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