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上的厮杀声、爆炸声、以及身体坠地的闷响,如同催命的鼓点,频率越来越快。当存活者数量逼近二十这个临界点时,战况非但没有缓和,反而呈现出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最后疯狂。每个人都清楚,这是最后的淘汰窗口,任何一点松懈或判断失误,都将前功尽弃。
林阳此刻所处的“中心边缘”区域,压力陡增。这里聚集的多是凭借真实实力硬撼到现在的强者,或是如林阳这般精于算计、善于利用环境的“幸存者”。彼此间保持着一种脆弱的默契,除非有绝对把握,否则不会轻易开启战端,但若有谁显露出明显的破绽或虚弱,立刻便会成为众人围攻的靶子。
林阳将“虚弱”与“侥幸”演绎到了极致。他的呼吸粗重得如同破风箱,每一次移动都显得步履维艰,仿佛随时都会力竭倒下。他紧贴着一段相对完整的擂台边缘护栏移动,尽量缩小自己的受攻击面,目光“惶恐”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虎视眈眈的身影。他的玄力波动被刻意压制在一种极其不稳定的、仿佛随时会溃散的状态,甚至连护体玄气都变得明灭不定,色泽黯淡。
这种近乎完美的伪装,果然起到了效果。几个本想顺手清理掉他这个“软柿子”的选手,在瞥见他这副模样,又注意到他始终在相对安全的区域边缘移动,没有主动攻击意图后,权衡之下,还是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对付那些气息更强、威胁更明显的对手身上。毕竟,在最后关头,节省每一分力气都至关重要,为一个看似随时会自己倒下的家伙浪费玄力,并不划算。
然而,总有人不信邪,或者,是接到了必须清除的命令。
一道炽热的刀罡,毫无征兆地从侧后方劈来,目标直指林阳的后心!出手的,是炎烈团队中仅存的一名弟子,他脸上带着狞笑,显然是想在主子面前再立一功,彻底解决这个让少主不快的“跳蚤”。
这一刀来得又快又狠,角度刁钻,封死了林阳左右闪避的空间,逼他硬接或者后退。若硬接,以林阳目前“表现”出的状态,必然重伤;若后退,则会脱离相对安全的边缘区域,陷入更中央的混战漩涡。
高台上,青云宗众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电光火石之间,林阳做出了一个在外人看来几乎是“自杀”的选择。他没有格挡,也没有向后闪避,而是……向前扑倒!一个极其狼狈的、毫无风范可言的“懒驴打滚”!
“嗤啦!”
炽热的刀罡几乎贴着他的后背掠过,将他后背的衣衫撕裂,甚至在其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痕迹,传来皮肉烧灼的糊味。林阳“惨哼”一声,滚地葫芦般向前翻滚,姿态难看至极。
但正是这看似愚蠢的扑倒前滚,让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一击。而且,他翻滚的方向,恰好是两名正在激烈交手的高手战团的外围!那烈火谷弟子一击落空,刚想追击,却被那两名高手交手产生的狂暴气浪逼得不得不后退暂避。
而林阳,则趁着翻滚的势头,顺势躲到了一块被之前战斗震裂、半人高的擂台碎块后面,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鲜血”(实则是他早先含在口中的某种兽血混合丹药的模拟物)。他背靠碎块,胸口起伏,眼神“涣散”,一副离死不远的样子。
那烈火谷弟子见状,冷哼一声,以为林阳已是强弩之末,便不再理会,转身去寻找其他目标。在他看来,林阳就算不死,也绝对撑不到最后了。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背对着所有人的林阳,靠坐在碎块后的阴影里,那“涣散”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如冰,指尖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在碎块底部飞快地勾勒了几个简单的符文。一股极其微弱、近乎无法察觉的土属性波动,顺着碎块悄然蔓延开去。
不远处,那两名正在交手的高手,一人使枪,一人用鞭,势均力敌。使枪者一记凌厉的直刺,被用鞭者以柔克刚荡开,长枪的枪尖“恰好”点在了林阳藏身碎块前方三尺的地面上。
“嗡……”
地面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微震动。这本是极其正常的能量传导,但在林阳暗中引动的那丝土属性波动的微妙干扰下,这股震动的频率发生了极其细微的改变,并且被放大了些许。
使鞭的高手正欲变招,脚下猛地传来一股诡异的震颤,虽然不强,却正好打断了他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转换节点,让他的身形出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高手相争,只争刹那!
那使枪者虽也感到一丝异样,但战斗本能让他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长枪如毒龙出洞,抓住对方凝滞的破绽,速度暴涨三分,直取其咽喉!
用鞭者大惊失色,仓促间回鞭格挡已是不及,只能拼命侧身。
“噗!”
长枪贯穿了他的肩胛骨,带出一蓬血雨!虽然不是致命伤,但已足以决定胜负。使枪者得势不饶人,一脚将其踹飞,直接落下了擂台。
至此,台上还剩十一人!
紧张的气氛瞬间达到顶点!最后一名淘汰者,即将产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锐利起来,如同鹰隼般扫视着擂台,寻找着最弱的那一个。炎烈团队还剩四人,加上炎烈本人,气势汹汹。另外几名独行高手或小团体幸存者,也都气息不稳,伤痕累累。而看起来最惨的,无疑就是那个靠在碎块后,似乎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林阳了。
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好几道充满恶意的目光,锁定了林阳。炎烈更是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缓缓抬起了手,指向林阳,对他手下的一名弟子示意了一下。那意思很明显:送他最后一程。
那名被点到的烈火谷弟子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大步向林阳走来。在他看来,这简直是白送的功劳。
然而,就在他距离林阳还有不到五步,举起火焰刀,准备劈下时——
异变陡生!
“砰!”
一声闷响,来自擂台另一侧!只见一名一直在苦苦支撑的散修,终于力竭,被一名使用重锤的武者一锤砸在胸口,鲜血狂喷着飞出了擂台界限!
几乎在同一瞬间,高台上,负责第七组擂台裁判的一位皇室玄王境高手,宏亮的声音响彻全场:
“第七组,混战结束!台上十人,晋级!”
声音落下的刹那,擂台四周的光幕骤然亮起,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将内外隔绝。这意味着,战斗正式终止!
那名举刀欲劈的烈火谷弟子,刀僵在半空,脸上得意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错愕与不甘。他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他愤愤地收回刀,狠狠瞪了似乎已经“昏迷”过去的林阳一眼,啐了一口,转身走向炎烈。
炎烈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像蟑螂一样命硬的家伙,竟然真的以这种“侥幸”的方式撑到了最后!他看向林阳的目光,已经不仅仅是杀意,更带上了一种被蝼蚁戏弄后的屈辱和暴怒。此子,必须死!在接下来的比赛中,他绝不会再给对方任何机会!
高台上,青云宗区域爆发出了一阵压抑的欢呼。赵铁柱也成功晋级,他虽然伤痕累累,但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和激动。副宗主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林阳的方向,眼神复杂,既有欣慰,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
其他势力的长老们,表情各异。有人不屑,认为林阳纯属运气;有人玩味,觉得此子颇有意思;也有人,如金罡宗、灵溪宗长老,则是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擂台上的屏障缓缓打开,有医护人员迅速上台,救治重伤者。林阳也被两名医护人员“扶”了起来,他“虚弱”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又“心有余悸”的表情,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一步一瘸地走下了擂台。
他的背影,在众人眼中,是那么的“狼狈”和“侥幸”。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看似惊险的晋级之路,每一步都在他的计算之中。从最初的游走搅局,到中期的祸水东引,再到最后的示弱自保,他成功地将自己隐藏在暗处,以最小的代价,达到了目的。
当他走下擂台,与苏沐月等人汇合时,苏沐月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满身的“伤痕”,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低声道:“林师兄,你没事吧?”
林阳勉强笑了笑,声音“沙哑”:“还好,运气不错。”
苏沐月看了看不远处正用杀人目光盯着这边的炎烈,眉头微蹙,欲言又止。
林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恰好与炎烈那充满怨毒和杀意的眼神对上。他心中一片平静,甚至有点想笑。
第一阶段的群魔乱舞结束了,真正的猎杀,或许才刚刚开始。而他这只被所有人视为“侥幸”的猎物,究竟会是谁的噩梦呢?
皇都风云,大会启幕的第一乐章,在鲜血与尘埃中,暂告一段落。而更加激烈的旋律,已在暗中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