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狱的日子终于到达了第三天。
“伊子!站好!学习‘倾奇’!”老鸨的声音带着最后的疯狂。
所谓的“倾奇”,是花魁行走时独特的姿态:左脚微微向外撇开,右脚脚跟抬起,只用脚尖点地,身体重心放在左脚,形成一种摇曳生姿、如同风中柳枝般的独特韵律。
狯岳被强行摆好姿势。左脚别扭地外撇,全身的重量和那沉重衣饰的压力几乎都压在了他本就疼痛不堪的膝盖和脚踝上。
右脚的脚尖承受着全身的重量,脚趾在木屐里痛苦地蜷缩。体内那股被强行压抑的力量因为这扭曲的姿势和极致的痛苦而发出了最后的、濒临崩溃的咆哮。
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和自己沉重如风箱般的喘息。
“走!玉子!走起来!想象你是最美丽最高贵的花!”老鸨激动地拍着手。
狯岳尝试着抬起如同灌了铅的右脚。脚尖刚一离地,失去平衡的身体猛地一晃。
膝盖处传来一声清晰的、令人牙酸的“咔嚓”轻响!剧痛瞬间席卷了整条左腿。
“呼呼呼”狯岳晃了一下,抬眼看见老鸨那惊喜的眼神,她可能不知道这三天晚上 。
他几乎在无时无刻的在练习该怎么走好这个花魁步,只不过没有想到,这十二单衣居然这么重。
“干的非常好,玉子”老鸨激动的开口“就是这样,明天的三花魁斗艳,你一定能大放光彩的!”
她看着狯岳那明明剧痛却因为性格的原因一直在强撑着,但是这就是她,玉子的特色,美艳,清冷,高贵,破碎美人,喜欢强撑着。
“明天的妆容和造型准备的怎么样了?”老鸨回过头。
“已经准备好了,等会儿我会为玉子小姐试一下。”兰子走过来,“话说你准备的衣服也太不好看一些吧?”兰子有些嫌弃的瞧着狯岳身上的衣服。
“哈?你在质疑我的审美?而且这也不是明天要用的那套”老鸨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兰子嗤笑一声,抬了抬下巴,让老鸨看过去“你没注意到她脖子上的那块玉吗?”
老鸨听闻,下意识的往狯岳脖子上看,看到了一点,被十二单一挡住的大半。
“你前几天没注意吗?这么好看的一块玉”兰子不理解的看向老鸨。
老鸨挠挠头,“嗯。。。其实玉子不是我买回来了的,是阿语买回来的,前天就把玉子交给菊,昨天是末培训的,我今天其实第一天看见,我看到她,她已经把衣服穿上了。”
兰子拍拍手,一群强壮的下人进来,把还在懵逼状态的狯岳给带走 。
狯岳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精致人偶,被几个面无表情却动作娴熟利落的女忍(伪装成侍女,前一天两人就已经互通过了)摆弄着。层层叠叠、繁复到令人眼晕的十二单衣被套在他清瘦的身体上。
啊,比那个还要重还要繁华,原来那个是普通的游街用的,这一套好像是专门的?又好像不是?狯岳已经怀疑人生了。
层层叠叠的丝绸,厚重如铠甲,刺绣着繁复到令人眼晕的金银线凤凰牡丹,在昏暗的室内都隐隐泛着不祥的流光。
沉重的腰带,无数繁复的系带,冰冷的玉饰……仅仅是目测,其重量就足以压垮一匹劣马。
沉重的衣料压得他本就虚弱的身体几乎喘不过气,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带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头发被彻底解开,须磨用浸了特制花油、带着冰冷香气的梳子,将他那头枯槁却依旧顺直的黑发一丝不苟地梳拢,在脑后挽成一个极其复杂、高耸如云的“立兵库”发髻。
发髻间插满了细密的玳瑁簪、点翠步摇,还有几朵用珍珠和薄金片制成的藤花,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
最后,几缕鬓发被精心挑出,柔顺地垂落在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颊旁。
脂粉被厚厚地涂抹在脸上,掩盖了他原本的肤色和轮廓,只留下一张毫无瑕疵、如同白瓷面具般的脸。
眉毛被细细描画成远山含黛的柳叶形。嘴唇则被点染成最娇艳的樱色,饱满欲滴,与他眼中冰冷的怒火形成刺目的反差。
颈间那枚深蓝色的勾玉,此刻成了这华丽堆砌中最夺目的存在。
它没有被任何饰物遮盖,就那样毫无保留地贴在狯岳苍白纤细的颈项上,幽蓝的光晕在烛火下流转不息,如同深渊中窥视的眼眸,为这张精心雕琢的面庞,平添了十二分的神秘与……非人感。
“我回来了,你们怎么......”门被打开,一个老鸨走进来,话还没有讲完就嘎然而止,张大了嘴“:
“美!太美了!我的玉子大人!您简直是月神下凡!这身‘美玉金凤”的十二单,只有您才配得上!还有这玉……天啊!这玉!你们是怎么想到的?这是老天爷赐给我们京极屋的宝贝!有了您,三花魁斗舞的魁首,非我们莫属!那些庸脂俗粉,给您提鞋都不配!”她搓着手,明明还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唾沫已经横飞,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
狯岳站在巨大的落地镜前,看着镜中那个被华丽衣饰包裹、被厚重脂粉覆盖、眼神空洞燃烧着屈辱火焰的陌生“女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想撕碎这身衣服,砸烂这张脸,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这一切。
但身体深处那股挥之不去的虚弱感,和宇髄天元那个混蛋,像道无形的枷锁,死死地禁锢着他。
他只能死死地攥紧宽大衣袖下冰冷的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能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理智,不让自己当场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