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云绵绵就蹲在剑冢入口的石阶上啃烧饼。
热乎的，芝麻掉了一襟。她咬一口，眯眼扫了圈陆续赶来的各族子弟，心里默默给每个人头顶贴标签：**炮灰甲、工具人乙、待宰肥羊丙**。
没人知道她昨夜刚从地底三百丈爬上来，还顺手拆了林家埋了三百年的核心阵法。现在她看起来就跟个熬夜追剧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来上学的小学生一样——困是困了点，但精神头儿十足。
“云绵绵。”
一道清冷声音传来。
她抬头，正对上一双冰雕似的眸子。
素白广袖垂地，裙摆拖出半寸暗纹，像某种虫子爬过的痕迹。来人站在人群前方，气质冷得能冻住夏天的空调外机。
云素婉。
云绵绵眨眨眼，嘴里的烧饼渣差点呛出来。这姐们儿走路跟拍古装剧宣传片似的，连风都不肯吹乱她一根发丝。
她立刻换上懵懂脸：“啊？姐姐叫我？”
“破阵演示马上开始。”云素婉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碧玉葫芦上，顿了顿，“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云绵绵三口咽下烧饼，拍拍手站起来，“我可认真练习过呢！”
她从储物戒里掏出玄雷剑坯，举得高高的，像举着根自拍杆。
围观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这剑坯是开启剑冢深层封印的关键信物，按规矩只有通过初试的弟子才能接触。云绵绵一个七岁小孩，居然被长老团特批使用？
“她行不行啊？”有人小声嘀咕。
“听说昨晚三长老亲自警告她别乱动，结果今早她第一个到……该不会真有点本事吧？”
“得了吧，云家那血脉早就废了，要真有能耐，还能轮到她？”
云绵绵充耳不闻，踮起脚尖走到阵眼前，煞有介事地比划起来。
“哎呀，这个角度好像不太对……”她歪头琢磨两秒，一扬手，把剑坯插了下去。
“偏了！”有人惊呼。
确实偏了。三寸整，不差分毫，正好落在昨夜她用暗灵根腐蚀过的薄弱点上。
地面猛地一震。
裂！
一道幽黑缝隙自阵眼炸开，蜿蜒向前，像是谁拿刀在地上划了道口子。裂缝边缘泛着诡异青光，隐约有低语传出，断断续续，听不清内容。
云绵绵“啊”了一声，踉跄后退两步，差点坐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手滑了！”她慌忙摆手，一脸写满“我不是故意的”。
可她指尖微不可察地一勾，一缕几乎看不见的墨色灵丝顺着裂缝钻了进去——和昨夜布下的“灵丝引”重新接通。
成了。
陷阱启动。
她不动声色地咬了下嘴唇，眼神却亮得吓人。
云素婉站在原地，瞳孔微缩。
她听见了。
那低语不是幻觉，而是某种古老咒言，直往脑子里钻。每一个音节都像锈铁刮过玻璃，让她太阳穴突突跳。
但她没退。
反而上前一步，裙摆掠过裂缝边缘。
右足抬起，即将落下——
“叮。”
一声轻响。
一枚铜钱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在她鞋尖前，弹了两下，滚进草丛。
云绵绵低头看去，嘴角抽了抽。
*谁这么缺德，考试还扔干扰物？*
下一瞬，她反应过来。
这不是干扰。
是提醒。
她猛地抬头，只见远处树梢一闪，一道玄色身影掠过，袖角带风，斩相思依旧未出鞘。
洛玄离来了。
他没露面，但那一枚铜钱里裹着剑气，精准打断了云素婉踏下的动作。
同时，她识海中一行小字浮现：
**该抢了，宿主。**
她心头一跳，立刻低头扶簪，假装被吓得不轻。
“吓死我了……这是什么情况啊？”她声音软糯，带着点哭腔，“我只是想试试剑坯怎么放，没想到地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醒了。”
众人面面相觑。
长老们纷纷皱眉查看裂缝，却发现表面看不出任何阵法波动，仿佛这只是一道天然裂痕。
“奇怪，灵力探测无异常。”一名长老摇头，“难道真是巧合？”
“不可能！”另一人反驳，“剑坯插入位置偏离标准坐标三寸，若非人为失误，便是另有隐情。”
“那就是失误。”云绵绵小声嘟囔，“我又不是阵法师，哪懂这么多讲究。”
她说着，偷偷抬眼瞄向云素婉。
对方已收回脚，站得笔直，脸色却比刚才白了几分。眉心那股死寂般的气息更浓了，像是被人抽走过灵魂又塞回去，填料还不太够。
*看来那低语对她影响不小。*
*而且……她听得懂？*
云绵绵心中警铃轻响。
就在这时，裂缝深处的声音变了。
不再是杂乱低语。
而是一个词，反复回荡——
“归……来……”
“归……来……”
云素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左手微微蜷起，指甲掐进掌心，才稳住身形。
云绵绵看得真切，心里冷笑。
*好家伙，这不是陷阱，是召唤仪式？林家在底下埋了个活口？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冲着云素婉来的？*
她正想着，忽然感觉腰间碧玉葫芦轻轻一震。
云墟空间里的灵泉翻了个泡。
紧接着，她掌心族纹烫了一下。
不是预警。
是共鸣。
识海中的残剑嗡鸣震动，频率与地底低语完全一致。
她猛然意识到——
这声音，认得她。
或者说，认得她体内的某种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装作害怕的样子，实则指尖已在地面划出一道隐秘符文，将裂缝周围的灵流走向悄悄改了方向。
只要再过半炷香时间，地底那股阴寒之气就会倒灌回源点，反噬布置者。
她要让这场戏，变成别人的葬礼。
“云绵绵。”云素婉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哑了些。
“嗯？”她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你刚才插剑的位置，”她盯着她，“是不是故意的？”
全场一静。
连风都停了。
云绵绵怔住，随即露出困惑表情：“啊？我……我不太明白你说什么……我是真的手滑……”
“手滑？”云素婉冷笑，“偏差三寸，正好触发禁制薄弱点。你能算得这么准，还能‘不小心’？”
“我……”云绵绵低下头，手指绞着裙边，“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照着书上画的图试了一下……可能运气好吧……”
“运气？”云素婉逼近一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只有你靠近时，地底会说话？”
人群哗然。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她说得对……别人靠近都没反应，怎么偏偏是她？”
“该不会……她早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可她才七岁啊……”
云绵绵咬着唇，肩膀微微发抖，看起来快要哭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声音颤抖，“我只是想帮大家打开路……如果错了，我很抱歉……”
她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乎听不见。
可就在她低头瞬间，右手悄然抬起，在身侧打出一道极快的手诀。
那是云家失传已久的“断脉引”，专用于切断外部神识探查。
云翳藏在人群后方，银鱼佩正微微发烫。他刚想调动蛊粉追踪灵力残留，却发现信号突然中断。
他皱眉，再试一次。
依旧无果。
“怎么回事？”他低声自语。
而此时，云绵绵已缓缓抬起头。
她的眼眶红了，泪珠在眼角打转，琥珀色瞳孔里映着晨光，像两颗温热的糖心蛋。
“姐姐，”她轻声问，“你说地底在叫我……那它叫我是为了什么？”
云素婉一僵。
“你……不该问这个问题。”
“可我想知道。”云绵绵往前挪了小半步，声音很轻，“因为我总觉得……它认识我。”
她话音未落，裂缝中的低语骤然加剧。
“归——来——”
轰！
一股黑雾自缝中喷涌而出，直扑云素婉面门。
她本能抬手格挡，却被那雾气缠住手腕，皮肤瞬间泛出蛛网般的青黑色纹路。
她闷哼一声，迅速后撤，但那纹路已蔓延至小臂。
“有毒。”她咬牙。
云绵绵跌坐在地，惊恐地看着这一幕。
“姐姐！你没事吧？！”
没人注意到，她垂落的手掌中，一枚火灵晶碎片正缓缓融化，渗入泥土。
那是昨夜她悄悄留下的标记。
现在，它完成了最后的定位。
地底三百丈，某处封印核心，裂开了一道更深的口子。
云绵绵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她知道。
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发间那支碧玉簪。
簪尾断裂处，有一道新划痕。
是刚才洛玄离那一枚铜钱，擦过时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