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那句“站在原地，等我来”，像一颗定心丸，让苏妙妙因为卷入宫斗和身世之谜而七上八下的心，瞬间找到了锚点。
但感动归感动，让她这个21世纪的行动派真的“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用她的话说，这叫“积极防御”。
机会很快就来了。
第二天一早，太后身边的容嬷嬷亲自登门，传太后的口谕，宣秦王妃即刻入宫，说要尝尝昨日惊鸿一瞥的“草莓糖浆”。
“王爷，你看，终极boSS召见，这可是主线任务啊！”
临出门前，苏妙妙一边让小蝉替她整理衣襟，一边对着一脸凝重的墨渊挤眉弄眼，“放心，我这次去，只送糖水，不惹事，主打一个乖巧懂事。”
墨渊将一枚温润的暖玉塞进她手里，沉声叮嘱：“长乐宫不比御花园，母后身边都是人精，万事小心，见机行事。”
“知道啦。” 苏妙妙捏了捏他的手，笑嘻嘻地说，“你安心上朝，我去去就回。”
看着她跳上马车，墨渊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青风在一旁低声道：“王爷，要不要属下安排人……”
“不必。” 墨渊打断了他，“她不是笼中雀，让她去。派人盯紧卫家和慧贵妃宫里，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
马车在宫门前停下。
苏妙妙刚下车，就有一个穿着青灰色太监服的小太监快步迎了上来，麻利地打了个千儿：“奴才小德子，给秦王妃请安。奴才奉太后懿旨，在此等候王妃。”
这小太监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生得眉清目秀，一张圆脸，看着就很有喜感。
只是此刻他似乎有些紧张，低着头，眼珠子却忍不住骨碌碌地往苏妙妙的鞋面上瞟。
这就是传说中负责引导Npc的宫廷小助理吗？
苏妙妙打量着他，从食盒里拿出一小包用油纸包好的“奶枣”，随手递了过去：
“来早了吧？辛苦了，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小德子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进宫五年，迎来送往过无数贵人，别说打赏了，能得个好脸色的都少。
这位名震京城的秦王妃，居然……给他零食？
“这……这使不得！奴才不敢！” 小德子吓得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
“有什么不敢的？本王妃赏你的。” 苏妙妙直接把油纸包塞进他怀里，“拿着，别掉了。前面带路吧，别让母后等急了。”
怀里温热的触感和香甜的气息，让小德子的大脑瞬间宕机。
他晕晕乎乎地站直了身子，在前面引路，脑子里却全是弹幕：
天呐！秦王妃居然给我吃的！
这味道好香！这就是传说中秦王府的点心吗？
王妃的手碰到我了！她的手好软！
她真的和传说中一样，一点架子都没有！
苏妙妙跟在后面，看着他那僵直的背影和同手同脚的步伐，差点笑出声。
搞定一个基层员工，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小德子，” 苏妙妙状似无意地开口，“我第一次一个人见母后，你给我讲讲呗？免得我待会儿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
一听这话，小德子立刻来了精神，感觉自己被委以重任。
“王妃您放心！” 他压低了声音，半侧着身子，“咱们现在走的这条是长乐道，直通后三宫。左边那个门进去，是御药房，右边呢，就是司膳司，负责各位主子们的膳食。”
“哦？管做饭的呀。” 苏妙妙点了点头，“那慧贵妃宫里的小厨房，是不是也归他们管？”
小德子愣了一下，没想到王妃会问得这么具体。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声音压得更低了：“回王妃，各宫都有自己的小厨房，但采买的份例和一些珍稀食材，还是得从司膳司走账。听说……慧贵妃娘娘最近心情不好，胃口也差，司膳司那边送去的燕窝和东海明珠，都被退回来了好几次呢。”
心情不好？怕不是被我气的吧。
苏妙妙心里暗笑，嘴上却说：“哎，当贵妃也不容易，压力大。不像我，就喜欢研究点吃的，活得简单。”
“王妃说的是。” 小德子深以为然，“前面那个宫殿，就是慧贵妃娘娘的承乾宫了。”
苏妙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门口的宫女太监都站得笔直，气氛显得有些肃杀。
她收回目光，继续套话：“母后她老人家，平时都喜欢些什么呀？我今天来得匆忙，除了这瓶糖浆，也没备别的礼物，心里正七上八下的。”
“王妃您多虑了！” 小德子立刻道，“太后娘娘勤俭了一辈子，最不喜奢华。她老人家平日里就是念念佛，跟身边几个老嬷嬷说说话。不过……”
他顿了顿：“说来也怪，以前太后娘娘对这些新奇玩意儿是从不关心的。可昨天您在御花园那么一闹……哦不，是您展示了厨艺之后，太后娘娘回来，精神头都好了不少，还破天荒地让小厨房学着做松饼呢。今天又一大早宣您入宫，我们这些做奴才的，都觉得惊奇。”
苏妙妙心里有数了。
这位太后，要么是真的觉得无聊，想找点乐子。
要么，就是借着这个由头，又给自己警告。
无论哪种，都说明她今天的“向上管理”，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说话间，就到了长乐宫。
小德子将苏妙妙引到殿外，容嬷嬷迎了出来。
“王妃娘娘，太后已在暖阁等候多时了。” 容嬷嬷虽不苟言笑，但言语间比之前客气。
“有劳嬷嬷了。” 苏妙妙将食盒递给小蝉，自己则跟着容嬷嬷走了进去。
长乐宫里很安静，空气里有淡淡的药香和檀香混合的味道。
穿过正殿，来到偏旁的暖阁。
太后正靠在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似乎在看，又似乎在出神。
她今天没穿正式的宫装，只是一身家常的暗紫色团福纹常服，头发用一支简单的凤头钗挽着，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富贵人家老太太。
但苏妙妙知道，眼前这位，站在权力金字塔最顶端的女人。
“臣妾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苏妙妙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起来吧。” 太后放下书，抬眼看她，“赐座。”
苏妙妙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了半个屁股，姿态摆得极低。
“听说，你把哀家想喝的‘草莓糖浆’带来了？” 太后开口问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臣妾带来了。” 苏妙妙立刻回答，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那你给哀家弄一杯尝尝。哀家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神仙饮品，能让慧贵妃当众失态。” 太后淡淡地说道。
这话里有话。
苏妙妙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敢露怯，连忙起身：“是，臣妾遵命。”
除了草莓糖浆，苏妙妙还准备了冰块、一小罐蜂蜜，甚至还有几颗新鲜的草莓做装饰。
在太后和容嬷嬷的注视下，苏妙妙有条不紊地操作起来。
取琉璃杯，放入冰块，倒入草莓糖浆，再用凉白开兑开，最后用蜂蜜调了一点甜度，再切开一颗草莓，卡在杯沿做装饰。
“母后，请品尝。臣妾管这个叫‘初恋草莓冰’。” 她将调制好的饮品，恭恭敬敬地递给容嬷嬷。
太后看着那杯粉粉嫩嫩、还带着冰珠的饮料，眼中闪过一丝新奇。
她没有立刻喝，而是看着苏妙妙，忽然问：“昨天在御花园，你真的是手滑？”
来了，正题来了。
苏妙妙心头一紧，脸上却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委屈表情：“回母后，臣妾……臣妾真的是太紧张了。慧贵妃娘娘赏赐的那么名贵的酒，一激动，手就没拿稳……臣妾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昨日回去后，王爷已经狠狠地训斥过臣妾了。”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眼眶瞬间就红了。
拼演技的时候到了！
太后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拿起那杯“初恋草莓冰”，轻轻抿了一口。
冰凉酸甜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清新的果香，驱散了宫殿里的沉闷。
“味道倒是不错。” 太后又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开口，“哀家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这点小九九，以为能瞒得过哀家的眼睛？”
苏妙妙的身体一僵。
“你那一下‘手滑’，能正好毁了慧贵妃的衣服？”
太后放下杯子，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小小年纪，有这份心计和胆量，不知是该夸你聪明，还是该说你胆大包天。”
完了，翻车了。
苏妙妙的脑子飞速运转，索性心一横，直接跪了下去，额头抵地：“母后明鉴！臣妾有罪！臣妾……臣妾也是被逼无奈！”
“哦？说来听听。” 太后似乎对她这个反应很感兴趣。
“慧贵妃赐的那杯酒有问题！臣妾虽不知里面是什么，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那不是好东西！臣妾若喝了，必定当众出丑！臣妾的脸面是小，秦王府和皇家的脸面是大！情急之下，臣妾只能出此下策，行此险招！还请母后责罚！”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既承认了自己的“设计”，又把动机归结为“自保”和“维护皇家脸面”，逻辑完美闭环。
暖阁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就在苏妙妙以为自己要被拖出去打板子的时候，头顶传来了太后的一声轻笑。
“你这丫头，倒是坦诚。”
苏妙妙偷偷抬眼，只见太后正看着她，那眼神，没有愤怒，反而带着一丝……欣赏？
“起来吧，地上凉。” 太后挥了挥手，“哀家不罚你。后宫里的腌臜事，哀家见得多了。慧贵妃仗着协理六宫之权，行事确实越发没有分寸，你能自保，是你的本事。”
苏妙妙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坐好，乖巧得像个鹌鹑。
“你让哀家想起了一个人。” 太后看着窗外，眼神变得悠远，“哀家年轻时，也认识一位姓沈的小姐。她也喜欢这些甜甜的、新奇的东西，性子也像你一样，看着乖巧，实则一肚子主意，从不肯吃亏。”
姓沈！
苏妙妙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袋里那支玉兰花簪子。
“只可惜……红颜薄命。” 太后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话锋一转，“你那支簪子，是苏老夫人给你的？”
“是，是我娘亲的遗物。”
“好好收着吧。” 太后淡淡地说，“那是个好东西。”
她没有再多说，太后今天叫她来，重点根本不是什么草莓糖浆。
她是在借着这件事，敲打自己，也在……试探自己。
“宫里不比外面，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你今日得了哀家的青眼，明日就可能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太后从榻上拿起一块令牌，递给容嬷嬷。
那是一块玄铁打造的腰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朴的“慈”字。
“拿着这个。” 太后说，“以后，你可以随时入宫向哀家请安。哀家这寿康宫虽然冷清，但保你一个平安，还是绰绰有余的。”
苏妙妙彻底震惊了。
这块令牌，等于是一道免死金牌，一张皇宫VIp通行证！
“母后……这……，臣妾……”
“哀家给你的，你就拿着。好好和阿渊过日子。” 太后不容置喙地说，“哀家乏了，你退下吧。”
苏妙妙捧着那块沉甸甸的令牌，晕晕乎乎地退出了长乐宫。
直到走出宫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她才彻底清醒过来。
今天这一趟，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太后不仅看穿了她的计谋，还点明了她和那位“宸佑太子妃沈氏”的相似之处，最后还给了她一个超级外挂。
这位终极boSS，到底想干什么？
她是在下棋吗？
那自己，又是什么棋子？
“秦王妃，您慢走。” 小德子不知何时又凑了上来。
他在外面等了许久，只看见王妃进去，又安然无恙地出来，手里还捧着太后御赐的腰牌。
“哦，是你啊。” 苏妙妙回过神，看着他笑问，“我交代你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原来，刚才进宫前，苏妙妙除了给小德子奶枣，还交代他一个任务——帮她打听一下，宫里哪个地方，最适合“看星星”。
小德子挠了挠头，憨笑道：“回王妃，奴才问了几个老师傅。他们说，宫里最高的地方，是钦天监的观星台。不过那里寻常人去不了。还有一个地方，就是北边临湖的‘揽月阁’，那里地势高，又僻静，晚上看星星，最清楚不过了。”
揽月阁……
苏妙妙记下了这个名字。
“干得不错。” 她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小锭银子，塞给小德子，“赏你的。以后有什么好玩的事，记得告诉我。”
“谢谢王妃！奴才一定给您留意着！” 小德子捧着银子，激动得快要跳起来。
苏妙妙坐上回府的马车，手里握着冰凉的令牌，脑子里却是一片火热。
草莓糖浆、姓沈的小姐、揽月阁……
无数线索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