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死寂。
只剩下苏妙妙一个人，直愣愣地戳在跪倒的人群中央。
她的大脑还在“穿越”、“炮灰女配”、“倒霉蛋”这些关键词里高速运转，根本没注意到周围发生了什么。
直到她发现，那个帅得不像真人的面瘫男，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这眼神，像在看一件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苏妙妙下意识地挺了挺胸。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虽然这脸不是我的，但底子不错，再说了，我这身造型，放我们那旮瘩回头率百分之二百！
“大胆妖女！”
一声暴喝打破了僵局。
青风越众而出，指着苏妙妙厉声呵斥：“见到秦王殿下，为何不跪？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在此装神弄鬼！”
秦王？
苏妙妙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踢到铁板了。
虐文里的设定瞬间涌入脑海：秦王墨渊，手握兵权，杀伐果断，皇帝都得让他三分。
据说他心情不好时，敢跟他对视的人都会被挖掉眼睛。
她偷偷瞄了一眼墨渊，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但她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跪，还是不跪？
21世纪精神小妹的字典里，就没有“下跪”这两个字。
上一次膝盖弯曲，还是为了捡掉进沙发底下的手机。
但现在……好汉不吃眼前亏。
就在苏妙妙犹豫着要不要从善如流，体验一下古代礼仪时，人群中突然有个大娘指着她的头发，尖叫起来：
“大家看她的头发！是彩色的！老天爷啊，这……这不是山海经里说的食人精气的五彩妖鸟吗？”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炸了锅。
“什么？妖鸟？”
“难怪她穿得如此不知羞耻！原来根本不是人！”
“快！快用黑狗血泼她！书上说妖孽都怕这个！”
一时间，群情激奋，几个胆子大的甚至开始往地上找石头。
跪在一旁的张嬷嬷魂都快吓飞了，她拼命磕头，声泪俱下：“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我们家三小姐只是……只是病了，脑子不清醒，她不是妖孽啊！”
她一边说，一边死命去拽苏妙妙的裤腿，想让她赶紧跪下求饶。
苏妙妙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蒙了。
妖孽？就因为我这头花了八百大洋精心打造的潮流发型？
你们这帮古代人，也太没见过世面了吧！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苏妙妙深吸一口气，求生欲瞬间爆表。
她一把甩开张嬷嬷的手，非但没跪，反而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离墨渊更近的地方。
她清了清嗓子：“谁是妖孽？你们全家都是妖孽！”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把所有人都吼得一愣。
苏妙妙双手叉腰，摆出她在现代跟人吵架时的标准姿势，下巴微微扬起，眼神里带着三分不羁，七分“你们都是土鳖”的鄙视。
“没见识就多读点书，别整天妖孽妖孽的，显得自己很 low 诶。”
她扫视了一圈噤若寒蝉的百姓，最后目光直勾勾地对上了墨渊那双深邃的凤眸。
“看清楚了，本……本小姐这叫‘七彩祥云顶’！”
她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还特意甩了甩自己那头鸡窝似的彩发，“乃是天降祥瑞之兆！懂？”
七彩祥云顶？
这个词，对在场的所有人来说，都属于知识盲区。
苏妙妙见他们被唬住了，胆子更大了。她指着自己的头发，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们看，这粉色，代表桃花临门，姻缘将至；这蓝色，代表蓝天庇佑，风调雨顺；这绿色，代表生机勃勃，国泰民安！”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我顶着这么一头为国为民祈福的祥瑞之发，你们竟然说我是妖孽？真是……人心不古，愚昧至极！”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周围的百姓面面相觑。
祥瑞？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
毕竟，祥瑞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长什么样啊。
“那……那你穿的这又是什么？” 青风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他指着苏妙妙的露脐装和破洞热裤，“如此衣不蔽体，伤风败俗，难道也是祥瑞？”
“这位大哥，你这就更不懂了。” 苏妙妙冲他翻了个白眼，“这叫‘破茧成蝶’，你看，” 她指了指自己裤子上的破洞，“每一个破洞，都代表着一次新生和蜕变，寓意着咱们大乾王朝必将革故鼎新，走向辉煌！”
接着，她又指了指自己露出来的一小截小蛮腰：
“至于这里，这叫‘坦荡无垠’，象征着朝廷光明磊落，君臣一心，腹中并无半点不可告人之阴谋诡计！这是一种至高无上的时尚，一种你们凡人无法理解的境界！”
时尚……境界……
这些新奇的词汇，像一颗颗小石子，投进了众人平静的认知湖泊里，激起圈圈涟漪。
他们听不懂，但他们大受震撼。
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墨渊，眸子里也终于泛起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
他见过无数阿谀奉承的官员，见过无数心机深沉的贵女，也见过无数装疯卖傻的奸细，却从未见过像眼前这般……奇特的女子。
满口胡言，却让人无法辩驳的歪理。
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没有面对他时该有的畏惧，只有鲜活的生命力。
有趣。
“王爷，” 侍卫长青风低声提醒，他已经看傻了，“这女子……？”
墨渊没有理会他，而是向前踏了一步。
他身形高大，这一步带来的压迫感让苏妙妙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完了完了，牛皮吹大了，这位爷不会要亲自下场打假吧？
墨渊在她面前站定，低头看着她。
他的目光从她那头五颜六色的头发，滑到她脸上没卸干净的亮片，再到她印着骷髅头的衣服，最后，停留在了她那双写满了警惕的杏眼上。
“你叫苏妙妙？” 他的声音很低，很有磁性。
“是……是啊。” 苏妙妙咽了口唾沫，心想，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哦对，刚才那个张嬷嬷喊过了。
“平阳侯府三小姐？” 他又问。
“……大概是吧。” 苏妙妙不太确定地回答。
她才刚穿过来，还没来得及盘点这具身体的身份信息。
墨渊沉默了。
平阳侯苏振国，一个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老狐狸。
他的女儿，竟是这般模样？
是真疯，还是……装傻？
“你可知，冲撞本王，是何罪名？” 墨渊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苏妙妙心脏一紧，大脑飞速运转。
认怂？不行，人设不能崩。硬刚？那估计会死得很快。
电光石火间，她脸上突然绽开一个谄媚的笑容：
“王爷说笑了！我这不是冲撞您，我这是……这是来迎接您的！”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手，比划了一个现代啦啦队常用的、极其浮夸的爱心手势。
“你看，我这颗心，代表了我对王爷您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您看我这身打扮，也是为了在人群中，能让您第一眼就看到我这个最忠实的拥护者呀！”
青风在一旁，嘴角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有人敢当着王爷的面，如此……清新脱俗地拍马屁。
墨渊看着她那个奇怪的手势，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随即，他转身，留给众人一个冷峻的背影。
“回府。”
“是。” 青风连忙跟上，临走前，还瞥了苏妙妙一眼。
那眼神有震惊，有同情，还有一丝……佩服？
随着秦王的马车缓缓驶离，那股冻结空气的威压才渐渐散去。
百姓们从地上爬起来，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
危机解除。
苏妙妙长长地松了口气，感觉后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
“三小姐！我的老天爷啊！您是想吓死老奴吗？” 张嬷嬷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抓住苏妙妙，半拖半拽地把她往巷子里拉，“您今天闯下大祸了！快！快跟我回去！要是让侯爷和夫人知道了，非打死您不可！”
苏妙妙被她拽得一个趔趄，脚下的松糕鞋踩在一块青石板上，差点崴了脚。
她现在没力气跟这个婆子计较，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男人。
秦王墨渊……
不就是那本虐文里，原主被赐婚的那个残暴王爷吗？
那个传说中，在新婚之夜就把原主折磨死了的终极反派大 boSS？
苏妙妙打了个寒颤。
不是吧？刚出新手村，就直接碰上满级大佬了？
黑漆马车内。
墨渊端坐在棋盘前，修长的手指捻起一枚白子，却迟迟没有落下。
“王爷，” 青风在车外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平阳侯府的三小姐，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查查？”
车内一片安静。
就在青风以为王爷不会回答时，那道低沉的嗓音才缓缓响起：“不必。”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她的话，你信几分？”
青风一愣，答道：“回王爷，属下一个字也不信。什么七彩祥云顶，破茧成蝶……闻所未闻，简直是荒谬绝伦。”
是啊，荒谬绝伦。
可偏偏是这份荒谬，让他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浮现出那个女孩的样子。
她比划着奇怪手势时，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去查查，” 墨渊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兴味，“她今天，为何会出现在街上。”
一个养在深闺的侯府庶女，为何会穿着那身“奇装异服”，还恰好出现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是巧合，还是……另有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