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撕心裂肺的疼痛。
当那块粗糙的布料，擦拭过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傅云霆那钢铁般的身躯，还是忍不住，紧绷了起来。
但他，自始至终，都死死地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闷哼。
仿佛，这种足以让普通人哀嚎昏厥的痛苦，对他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而他身后的慕清颜，每擦拭一下，心就跟着揪紧一分。
她的动作，极尽轻柔，极尽小心。
那双握手术刀和枪都稳如磐石的手，此刻，却在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处理过无数血腥的案发现场，见过无数狰狞的伤口。但没有任何一次，像现在这样，让她感到……心慌意乱。
尤其是，当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后背上那个滚烫的、神秘的“龙魂”烙印时。
一股奇特的、如同电流般的触感，从她的指尖，瞬间传遍了全身。
他是“龙牙”。
是那些传说中，行走在刀尖之上，为国家在黑暗中负重前行的无名英雄。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投进了慕清颜的心湖，激起的，不再是简单的涟漪，而是足以颠覆她整个世界的滔天巨浪。
她之前对他的所有偏见、所有戒备、所有厌恶，在这一刻，似乎都变得……有些可笑。
她看着那些为了保护她而新添的、狰狞可怖的伤口，再也无法将他和那个在酒吧里调戏她的“兵痞”，或者是在家里强吻她的“混蛋”联系在一起。
她的心里，第一次，对这个男人，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敬意。
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
“好了。”
终于，她用撕下来的布条，为他做了一个极其简陋，但却能暂时止血的包扎。
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的额头上，也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谢了。”傅云霆的声音，依旧虚弱，但似乎比刚才多了一丝人气。
他挣扎着，想要站直身体。
“别动！”慕清颜立刻按住了他，“你失血过多，必须马上送医院！”
“不用。”傅云霆却固执地拒绝了，“不能去医院。去了医院，就等于把我们的行踪，彻底暴露在‘蜘蛛’的眼皮子底下。”
“而且，这点小伤，我自己能处理。”
“你管这叫小伤？！”慕清颜的情绪，第一次，有些失控了，“你后背上至少有三块弹片没有取出来！再不处理，会造成感染，甚至会伤到你的脊椎神经！你不要命了？！”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了八度，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和担忧。
傅云霆被她吼得愣了一下。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她那张因为担忧而涨红了的、沾染着灰尘的脸。
看着她那双写满了焦急和关切的眼睛。
他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很虚弱，却像一道阳光，瞬间驱散了他脸上所有的阴霾和痛苦。
“慕清-颜，”他看着她，一字一句，缓缓地问道，
“你……在为我担心？”
慕清颜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仿佛自己心底最深处的、最不愿承认的情绪，被他一语道破。
她瞬间涨红了脸，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视线，嘴硬地反驳道：“你别自作多情！你现在是我的‘合作者’，你要是死了，谁帮我去找顾景轩？！”
她依旧试图用“合作”和“交易”，来作为自己所有反常行为的挡箭牌。
傅云霆看着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没有再继续逗她。
他知道，这只骄傲的猫，已经开始，悄悄地，向他露出了自己柔软的肚皮。
就在这时。
停车场的入口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两人瞬间警惕起来！
“别紧张，是我的人。”傅云霆开口说道。
话音刚落，秦风就带着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看起来精悍无比的男人，冲了进来。
当他们看到现场这如同战场般的惨状，以及傅云霆那一身的血时，每个人的脸色，都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霆哥！”
秦风的眼睛都红了，他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看到傅云霆后背那血肉模糊的伤口时，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你……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他猛地回头，用一种几乎要吃人的目光，死死地瞪着慕清颜！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扫把星害了霆哥？！”
“秦风！”
不等慕清颜反驳，傅云霆已经冷声喝止了他。
“闭嘴！跟你说过多少次，要对你大嫂客气点！”
他虽然在训斥，但声音，却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秦风被他一吼，眼眶更红了，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能用眼神，狠狠地剜着慕清颜。
在他心里，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的出现，他那个战无不胜的霆哥，根本不可能伤成这样！
“别废话了。”傅云霆摆了摆手，“送我回去。”
“是！”
其中两个手下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傅云霆搀扶了起来。
慕清颜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
她看着秦风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神，第一次，没有反唇相讥。
因为，秦风说的，某种意义上，是对的。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她，傅云霆，根本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默不作声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一行人，迅速地，离开了这个充满了硝烟与死亡气息的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