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沉闷的枪响撕裂空气，在慕清颜耳边轰然炸开——那声音不算震耳欲聋，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生生劈开了她早已被痛苦与绝望缠得窒息的世界。她那颗在无尽折磨中快要停跳的心，瞬间被射穿一个血淋淋的窟窿，滚烫的血顺着心口的裂缝往外涌，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疼。
时间骤然慢了下来。
傅云霆的身体压下来时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量，那是全然守护的姿态，将她死死护在身下。鼻尖立刻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是他身上常年不散的烟草味，此刻却混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呛得她眼眶发涩。滚烫的液体一滴接一滴砸在脸颊，粘稠地顺着下颌滑落，她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他的血。
又是为了她。
这个傻瓜，又一次为了她流血。
冰冷的恐惧猛地从心底窜起，裹着滔天的悔恨一起翻涌——那情绪太汹涌，像从九幽地狱爬上来的岩浆，瞬间吞噬了她的四肢百骸，连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都被烧得干干净净。
“啊——！”
凄厉的悲鸣从喉咙里冲出来，不似人声，满是撕心裂肺的绝望。她疯了似的挣扎，从傅云霆因剧痛和失血而渐渐无力的臂弯下爬出来，视线刚落在他宽阔的后背，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那道狰狞的枪口还在“咕嘟”冒着血，暗红的液体浸透了他的衬衫，在黑色衣料上晕开一大片深色的渍，触目惊心。慕清颜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灵魂像是被生生剥离了身体。
“不……不要……”
她跪倒在他身边，双手抖得不成样子——那是极致恐惧带来的颤抖，想去捂那个吞噬生命的血窟窿，指尖却在半空僵住，怕自己的触碰会让他更疼。眼泪早没了章法，像断了线的珍珠滚下来，砸在他染血的衬衫上，也把自己苍白的小脸冲得一塌糊涂。
“傅云霆……你醒醒……看看我……”她的声音哽咽着，语无伦次，像个即将失去全世界的孩子，“你不能死……我求求你……你说过要陪我的……你说过要娶我的……你怎么能……怎么能又不算话……”
不远处，埃琳娜彻底僵住了。
她手里还握着那把黄金手枪，视线却死死钉在血泊中的男人身上——那是她爱到骨子里的人，是愿意为之献祭一切的存在，此刻却像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一动不动地躺着。那颗本该射向慕清颜的子弹，正嵌在他的后心。
大脑“嗡”的一声变成空白，像精密的计算机被瞬间烧毁了所有芯片，连思考的能力都没了。她干了什么？她亲手开枪打了最爱的人？差一点就杀了他？
“不……不是这样的……”
她疯了似的摇头，那张素来高傲自信的脸此刻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蓝宝石般的眼眸里挤满了恐慌与崩溃，泪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帮你……我……我……”
徒劳的解释飘在空气里，没人听得进去。黄金手枪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砸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埃琳娜像被抽走了所有脊梁，瘫坐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就在这时，一直躺着不动的傅云霆，手指轻轻动了动。
他缓缓抬起左手——那只手沾满了灰尘与血迹，只剩下微弱的力气，却精准地覆在慕清颜的头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她。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带着熟悉的暖意。
“……傻瓜。”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气若游丝，却像一剂安定，瞬间稳住了慕清颜的颤抖。“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慕清颜的身体猛地一僵，眼泪还挂在脸上，却不敢再掉。她难以置信地抬头，撞进他的眼眸——那双眼因为失血而有些灰暗涣散，却依旧盛着她熟悉的温柔，像浸在温水里的星辰，亮得让人心疼。
傅云霆没再看她，目光缓缓转向瘫在地上的埃琳娜。
他的眼神变了。没有暴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复杂到难以言说的情绪——藏着几分失望，几分愤怒，更多的却是让人心碎的疲惫，像在看一个永远长不大的、任性的孩子，满是无力。
“……走吧。”
他的声音轻得像风，随时会散掉：“带着你的人，离开这里，也离开我的世界。从此以后，两不相欠，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