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的风向是扭转过来了,店里的客流也恢复了。
但关茵茵站在柜台后,看着对面“永昌精品店”依旧打着低价招牌的人流,眉头并没有完全舒展。
田明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忍不住嘀咕:
“二嫂,咱们报道也上了,客人也回来了,你怎么好像还不放心?”
关茵茵收回目光,手指轻轻敲着柜台:
“明喜,你说,如果周永昌继续降价,或者又找来别的什么‘大师傅’模仿我们的新款,我们该怎么办?”
“啊?这……”田明喜愣住了,“那我们难道也跟着降价?”
“永远不要陷入对手设定的价格战泥潭。”关茵茵摇头,眼神清亮,“那会耗干我们的利润,拖垮我们的品质,最后两败俱伤。”
“那怎么办?”
“怎么办?”关茵茵嘴角微扬,露出一丝带着野心的笑容,“我们要让他们,连模仿都无从仿起!”
她转身走向后面兼做设计室的小房间,田明雪正伏在案上画着新的花样。
“明雪,先停一下。”
田明雪抬起头,眼下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专注:“二嫂,有事?”
关茵茵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目光扫过桌上那些精美的花卉、田园图案:
“这些传统花样很好,是我们的根基。但我们现在需要一些更特别的,是别人看一眼就知道是我们‘茵岳’,而且短时间内绝对模仿不来的东西。”
田明雪蹙起秀眉:“更特别的?二嫂,你指的是?”
关茵茵沉吟片刻,脑中灵光一闪!
“定制!”她吐出两个字。
“定制?”田明雪和跟进来的田明喜都愣住了。
这年头,买衣服都很少定做,更别说这些工艺品了。
“对,定制!”关茵茵越想越觉得可行,语气兴奋起来,“比如,我们可以推出‘肖像刺绣’!”
“把客人的照片,或者他们家人、爱人的肖像,用咱们独特的‘茜草红’、‘苏木绛’丝线,绣成精致的摆件或者挂画!”
田明雪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绣……绣人像?这……这能行吗?技术要求太高了,而且费时费力……”
“技术要求高,正好是我们的壁垒!”关茵茵语气笃定,“费时费力,就意味着无法大规模仿制,正好体现其独一无二的价值!”
她越说思路越清晰:
“还有,我们的果酱,能不能做成果酒?或者和郊县染织厂合作,把果酱天然的色素用到布料印染上,推出‘果香系列’的围巾、手帕?”
“我们的编织篮,能不能加入客人名字的缩写,或者有特殊纪念意义的日期?”
她看着两位还有些懵懂的小姑,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要做的,不是批量生产的货品,而是承载故事和情感的、独一无二的‘作品’!”
田明雪被这大胆的想法冲击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她看着自己画了一半的花样,再想想关茵茵描述的场景,一股前所未有的创作热情被点燃了。
“二嫂!我……我觉得可以试试!人像刺绣虽然难,但如果我们把轮廓简化,突出神韵,未必做不到!”
“好!”关茵茵要的就是这股劲儿,“明雪,你立刻着手研究简化肖像绣的技法。明喜,你去联系之前合作过的照相馆,看能不能建立合作,由他们提供清晰的人物照片底版。”
她又想起一事:
“对了,把我们新研发的‘茵岳红’系列样品,挑几样最漂亮的,给之前报道我们的李记者送去,就说是感谢她的报道,顺便听听她的意见。”
“好!”田明喜虽然觉得这定制的主意有点悬,但见关茵茵如此笃定,也立刻跑去忙活了。
几天后,“茵岳工坊”的橱窗和最显眼的货架上,悄然出现了几件非卖品。
一幅用沉稳茜红色丝线绣成的老奶奶慈祥微笑的肖像摆件。
一条染着淡淡粉紫色、散发着隐约莓果香气的真丝围巾。
一只编织精巧的提篮提手上,巧妙地编入了“Love 1999”的字样。
这些新品旁边,立着一个精致的小牌子:“茵岳匠心·独一无二的专属定制,为您珍藏每一份独特记忆。”
起初,客人们只是好奇地围观。
“呀,这老太太绣得真像!眼神活灵活现的!”
“这围巾还有香味?真特别!”
“还能编名字和日期?有意思!”
当有客人试探着询问价格,得知一幅简单的肖像绣定制需要将近普通产品五倍的价格,并且需要等待至少半个月时,大部分人都咋舌退却了。
田明喜有些着急:“二嫂,这价格……是不是定太高了?都没几个人问津。”
关茵茵却老神在在:“别急,我们等的不是‘几个人’,而是那个‘对的人’。”
又过了两天,店里来了一位穿着讲究、气质优雅的中年女士。
她在那个老奶奶肖像绣前驻足良久,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触动。
她找来店员,轻声询问:“这个……真的可以按照照片,定制我母亲的样子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几乎没有犹豫:
“好,我要定一个。这是我母亲生前最后一张照片,下个月是她七十冥寿,我想……”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随即坚定地说:“价格不是问题,请一定帮我绣出母亲的神韵。”
这是“肖像刺绣”的第一单!
关茵茵亲自接待,仔细聆听了这位女士关于她母亲的往事和性格特点。
田明雪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反复揣摩照片,才开始动针。
当半个月后,那位女士前来取货,看到绣绷上那熟悉又慈爱的面容时,瞬间湿了眼眶。
她紧紧握着关茵茵的手,连声道谢:“像!太像了!把我妈妈温柔又坚强的样子都绣出来了!谢谢你们!这比我预想的还要好!”
她当场付清了尾款,并且又预订了一个丈夫的生肖主题编织摆件。
有了这个成功的开端,渐渐地,询问和下单定制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有要结婚的年轻人定制情侣肖像;有老人想为金婚纪念日定制带有彼此名字的工艺品;还有父母想为孩子留下童年最可爱的模样……
虽然定制业务量不大,但每一单的利润都远超普通产品,更重要的是,它彻底将“茵岳”与对面那些廉价模仿品区分开来!
“永昌精品店”里,周永昌听着伙计汇报对面“茵岳”居然搞起了什么价格死贵的“定制”,气得摔了茶杯!
“胡闹!那些泥腿子懂什么叫定制!绣人像?他们怎么不上天!”
可无论他如何暴怒,面对这种无法快速复制、无法用价格打压的“创新”,他一时竟有些束手无策。
“茵岳工坊”内,田明雪的设计室灯火通明,她正根据一张婴儿照片,小心翼翼地勾勒着轮廓,眼神专注而充满光彩。
田明喜忙着接待一位想要定制果酒作为公司礼品的客户。
关茵茵则接到了田铭岳从村里打来的电话。
“茵茵,定制的事我听明喜说了!”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和佩服,“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种法子都能想出来!”
关茵茵听着丈夫毫不掩饰的夸赞,看着店里虽然不算拥挤但目标明确、消费能力更强的顾客,嘴角轻轻扬起。
“没办法,被逼到绝路了,总能想出点野路子。”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调皮:
“怎么样,田铭岳同志,你媳妇我这破局的本事,还行吧?”
电话那头传来田铭岳低沉而愉悦的笑声:
“何止是还行?简直是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