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望着车窗外流淌的暖光,眼眶渐渐泛红。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脖子上那枚用红绳系着的黄金戒指——四年前李正严送的,他亲自给她戴在手指上的,她摘过无数次,却总在某个深夜又悄悄戴上,如今同红绳串起来,戴在脖子上。
孟家夫妇的好,像一张细密的网,温柔地裹着她。
从18岁成人礼上那2%的干股,到每个月从不断档的百万零花钱,再到付女士亲自挑好的衣服包包、炖好的燕窝……
这份疼爱重得让她不敢呼吸。
他们从不过问她和孟宴臣的关系,却用行动把“接纳”两个字刻进日常,连孟宴臣30岁没有女朋友,也不相亲,他们也默契地从未催过。
可李正严的脸又在脑海里浮现。他眼里的热烈、为她拒绝相亲时的执拗,还有那句“等你想清楚,多久我都等”,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心上。
选李正严,就像要亲手扯断和孟家二十多年的羁绊,她不敢想孟怀瑾夫妇两人得知时的眼神,更不敢看孟宴臣沉默的侧脸——那样的决裂,和畜生有什么两样?
她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衣领里。从没有人说她嫌贫爱富,也从没有人说她和孟宴臣不清不楚,可也从没人知道她夜里想起孟家的好时,她的心里到底有多慌。
他们没有收养手续,没有血缘,可那些年的陪伴早已成了刻进骨血的习惯。
孟宴臣的隐忍,孟家夫妇的纵容,像温水煮着她,让她在“该选谁”的困局里越陷越深。
手机又震了,是李正严发来的:“不急,你慢慢想,我等你。”
叶子闭上眼,眼泪终于滑落。或许拖下去才是最残忍的,对孟宴臣的沉默,对李正严的消耗,对孟家夫妇的辜负……
她抹了把脸,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终究敲下一行字:“明天,我想和你见一面。”
叶子正陷在纠结的情绪里,忽然感觉一只温暖的手覆上自己的手,是孟宴臣。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眼神里带着无声的安慰。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有千言万语在目光中流转,又好像什么都不必说。
当孟宴臣看到叶子眼中渐渐浮现的坚定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手上的动作也愈发轻柔,像是在确认这份默契。
就在这时,后座的孟怀瑾忽然开口:“许沁回国了。”
叶子猛地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扭过头问道:“爸爸,是许沁吗?就是高中时和男朋友宋焰在一起,后来咱们资助出国学医的那个?这都快十年了吧!”
“差不多。”
孟宴臣扶着方向盘,轻声道,“坐好,别乱动。”
叶子又问:“她学成归来,咱们是不是就不用再资助了?她找到工作了吗?”
一提工作,孟怀瑾便叹了口气:“在国外学了十年,回来自己去面试,没通过。”
付闻樱在一旁接话,语气里带着无奈:“还面试呢?连理论关都过不了,跟咱们国内的体系根本接不上轨。
而且她对生命的态度……唉,本想给她找份工作,慢慢引导着或许能好点。”
孟怀瑾点点头:“打算在医院附近给她买个小公寓,再买辆车,也算对得起老许了。”
他说着,目光落在叶子脸上,带着几分怀念,“可终究是……”
“这还不够对得起他?”
付闻樱打断他,“从小养着,咱们宝宝有的,她哪样没沾着?是她自己不争气能怎么办?
燕城人民医院的副院长不是跟咱们有合作吗?我去说说,先让她在医院当个小医生,往后能不能往上走,全看她自己的本事。
老孟,你可不能拿着人情硬提拔,她连第一关都过不了,硬塞进去只会让人戳脊梁骨。”
她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又道:“你是没听见副院长说,她面试时被问为什么当医生,居然说靠‘神奇的右手医术’,当时我听着都替她脸红!”
孟怀瑾重重叹了口气:“没办法,看在老许的面子上,总得帮衬到这一步。她都快三十了,总不能一直靠着咱们。”
“爸,这事您别管了,我来安排。”
孟宴臣开口道,“我给她买辆车、一套公寓,咱们的资助就到此为止。”
孟怀瑾点头:“行,就这么办。往后只要她不惹出什么大事,咱们就不再插手了。”
他心里默默想着:老许啊!你这大女儿,我是真的尽力了。你最疼爱的小女儿,我定会好好护着,哪怕她和宴臣不成,也是我孟家最宝贝的女孩。
车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轻响。叶子望着窗外,心里五味杂陈,有些缘分和责任,终究是到了该画上句点的时候。
提到许沁,叶子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感慨。她知道,这位是与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姐妹,难怪前世总有人说,她的侧脸和许沁有几分相似。
许沁这些年的路,走得实在算不上顺。若是寻常家庭的孩子,在孟家那样的环境里说压抑、学不进去,或许还能理解。
可这辈子,她并未被孟家收养,按理说该更懂得努力的意义,为何还是这般光景?
听说许沁回国后,面试了很多地方都没成,最后好不容易有个乡镇医院愿意要她,却因离燕城太远,她死活不肯去,这才转头联系了孟怀瑾。
叶子暗忖,许沁大约总觉得是旁人没眼光,却从没想过,自己在学术论坛、专业报刊上从未发表过一篇论文,在国外既没拜入名师门下,也没主刀或参与过什么像样的手术,手里只有一张国外留学的毕业证——在许多人看来,这不过是富二代镀金的凭证,哪有什么真材实料?
若是真有本事,哪里用得着靠孟家的关系找工作?早该被大医院抢着要了,别说普通医生的职位,就算是主任、副主任的待遇,怕是也愿意给,宿舍、编制这些更是不在话下,医院自会提前安排妥当。可许沁偏偏没有这些底气。
当年在孟家被照拂时,她既没下苦功钻研学业,也没好好维系与孟家人的关系,如今走到这一步,或许也算咎由自取。
叶子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她这次回来,还能不能再和宋焰走到一起。毕竟当年她离开时,光景可不太体面,与前世故事里的结局,似乎又有了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