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后的郓城街头渐渐热闹起来，挑着担子的货郎、牵着驴的脚夫、挎着篮子的妇人，挤在青石板路上，吆喝声、说笑声混在一起，透着股烟火气。
宋江从家里出来，没直接去县衙——朱仝已经回衙复命，他这会儿去了也没大事，倒不如先找个地方吃口饭，顺便听听街上的动静。
街口那家“王记酒肆”是他常去的，掌柜的王老汉为人实在，菜量足，酒也醇。他掀开门帘进去时，里面已经坐了七八桌客人，大多是街上的小商贩，正围着桌子喝酒聊天。
“掌柜的，来盘酱牛肉，一碗炒青菜，再来半斤米酒。”宋江找了个靠角落的桌子坐下，对着柜台喊了一声。
“好嘞！宋押司稍等，马上就来！”王老汉应着，手里的锅铲“哐当”响了两声，香味很快从后厨飘了出来。
宋江刚端起掌柜送过来的茶水，就见两个背着货郎担的汉子走进来，找了张邻桌坐下，一屁股坐下就喊“累死了，先来两碗米酒解解乏”。
两人喝了口酒，就打开了话匣子，声音不算小，正好飘进宋江耳朵里。
“你听说没？大名府的梁中书，要给东京的蔡京送生辰纲了，足足十万贯！”其中一个瘦高个货郎压低声音，却还是让邻桌的宋江听了个真切。
另一个矮胖货郎眼睛一瞪，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十万贯？我的天！那得装多少箱子？就不怕半道上被人劫了？”
“怕啥？梁中书肯定会派重兵护送，再说了，谁敢动蔡京的东西？那不是找死吗？”瘦高个撇撇嘴，夹了口菜塞进嘴里，“不过我听人说，这生辰纲要从咱们郓城附近过，走黄泥岗那条路，估摸着也就这半个月的事了。”
宋江端着茶碗的手顿了顿，心里“咯噔”一下。
生辰纲！
他怎么把这茬忘了！
原主宋江就是因为给晁盖通风报信，让晁盖等人成功劫了生辰纲，才一步步跟梁山扯上关系，最后被逼上梁山。
只是原剧情里，宋江是后来才知道晁盖要劫生辰纲的，可现在，他提前听到了消息，还知道晁盖最近在东溪村跟外乡人聚在一起——这哪是巧合？分明是晁盖已经在谋划这事了！
他心里飞快地盘算起来：要是按原剧情走，晁盖劫了生辰纲，官府肯定会追查，到时候他再通风报信，还是会被卷进去。
可他现在已经杀了张文远，跟原主不一样了，要是能提前摸清晁盖的计划，说不定能有不一样的选择——是帮晁盖，还是另做打算，总得先知道实情。
“宋押司，您的酱牛肉来了！”王老汉把菜端上桌，打断了宋江的思绪。
“谢了掌柜的。”宋江回过神，拿起筷子，却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几口，结了账就往县衙大牢的方向走。
他要找的人，是小牢子李四。
李四原是郓城街上的混混，去年因为跟人抢地盘打架，被抓进牢里，要判半年刑。宋江看他还有点义气，又可怜他老娘没人照顾，就找县太爷说了情，减了他的刑，还给他找了个小牢子的差事。自那以后，李四就把宋江当成了恩人，凡事都听他的。
大牢门口，李四正靠在墙上晒太阳，手里还把玩着个小石子，见宋江过来，赶紧站直了身子，脸上堆起笑：“宋押司，您怎么来了？是有啥吩咐？”
宋江没说话，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扔了过去。
李四眼疾手快地接住，掂量了掂量，笑得更欢了：“押司您这是……有好事想着我？”
“问你个事。”宋江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才压低声音问，“最近东溪村那边，有啥动静没？尤其是晁盖家。”
李四脸上的笑顿了顿，挠了挠头：“您还真问着了！我前儿个去东溪村给我娘送东西，见晁盖家天天有人进进出出，都是些外乡人，看着就不像善茬，好像在商量啥大事，连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我凑过去想听听，还被他家的庄客赶了出来。”
宋江心里更确定了，这肯定是在谋划劫生辰纲。
他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生辰纲的事，你听说了没？梁中书要送十万贯去东京，走黄泥岗那条路。”
李四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手里的铜钱差点掉在地上，赶紧捂住嘴，小声说：“押司！您说的是真的？那可是蔡京的钱！谁敢动啊？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
“你不敢，有人敢。”宋江看了他一眼，语气肯定，“晁盖就敢。”
李四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惊色：“您是说……晁盖他们聚在一起，是想劫生辰纲？”
“还不确定，所以要你去探探。”宋江拍了拍李四的肩膀，“明儿你别来上工，乔装成货郎，挑个针线担子去东溪村。晁盖家附近有个茶摊，你就在那儿摆摊，听听他们聊啥，记住，只听别露面，更别让人知道你是替我去的。”
李四脸上的笑没了，露出几分犹豫，抓着铜钱的手紧了紧：“押司，这……这要是被晁盖发现了，他可是东溪村的保正，手下还有不少庄客，我这小身板，不得被他揍死啊？”
“放心，他不会发现的。”宋江看着他，语气沉稳，“你就说你是走街串巷卖针线的，东溪村那么大，他哪会注意到你一个小货郎？再说了，就算真出了事，有我在，我保你没事——你忘了去年是谁帮你的？”
提到去年的事，李四的犹豫少了些，他咬了咬牙，把铜钱揣进怀里，用力点头：“行！押司，我听您的！明儿一早就去东溪村，探到啥消息，立马回来跟您报！”
“好。”宋江满意地点点头，“记住，别贪功，也别多嘴，只要摸清他们是不是真要劫生辰纲，还有大概的时间就行。”
“我记住了！”李四拍着胸脯保证。
宋江又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大牢。
走在回巷的路上，他心里还在琢磨：要是李四真探到晁盖要劫生辰纲，他该怎么办？
帮晁盖通风报信，跟原剧情一样？可他已经杀了张文远，往后的路本就不一样了。
不帮？可晁盖要是真劫了生辰纲，官府追查下来，他说不定还是会被卷进去。
眼下，只能先等李四的消息，再做打算。
毕竟，十万贯生辰纲，可不是小数目，这背后牵扯的，远不止晁盖一群人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