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峒峒后山的密林里，四门m-43重迫击炮的怒吼声仿佛还在回荡。
弄帕镇方向冲天的火光和滚滚浓烟，隔着小半个萨尔温江都能瞧见。
阵地上，当兵的们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围着韩德胜和王雷嚷嚷着要摸摸那粗得吓人的炮管子。
“狗日的梭温，这下知道疼了吧！”王雷咧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韩德胜却没笑，擦着额头的汗，凑到林凡边上，压低声音：
“支队长，炮是打爽了，可动静太大，怕是把马蜂窝捅穿了。
梭温肯定要疯，英国佬那边…”
林凡没吭声，用缠着绷带的左手手指，一下下敲着弹药箱上冰冷的钢印。
炮击的效果超出预期，几乎把弄帕那个后勤节点夷为平地，梭温的进攻能力少说瘫痪一半。
可他也清楚，这一炮，等于把遮羞布全掀了。
以前是小打小闹的游击，现在亮出了能打八公里的重炮，在北边、美国、英国这些大佬眼里，他林凡和黑石峒峒的分量，瞬间就不一样了。
是肥肉，也是威胁。
“怕个球！”王雷满不在乎，“咱现在有这铁疙瘩，谁来啃都得崩掉牙！”
林凡瞥了他一眼：“崩掉牙的野猪，死得更快。”
正说着，陈剑猫着腰从指挥部钻出来，脸色不太好看，手里捏着两张刚译出来的电文纸。
“支队长，北边…和美国人，几乎同时回电了。”
林凡接过电文。
北边方顾问的电文措辞“热情洋溢”，盛赞此次炮击“精准有力，极大震慑了敌人”，并“期待贵部再接再厉，扩大战果”。
随电附上了一张更精细的周边敌军兵力部署图，重点标注了梭温残部可能的集结地和李文焕几个前锋营的位置，甚至还“贴心”地建议了下一个优先炮击目标——景栋东北侧一个疑似英军顾问所在的指挥点。
电文最后，“不经意”地提及第二批重炮炮弹及“相关技术保障人员”已启程，不日将至。
而哈里森通过秘密频道发来的电文则简短冰冷，只有一句话：
“猎鹰获悉磐石展示利爪。提醒：丛林中毒蛇环伺，当心暗处冷箭。如需清场协助，频率照旧。”
林凡把两张电文揉成一团，冷笑一声。北边是挥着鞭子催他继续冲，当那把最锋利的刀；美国人是躲在树后阴恻恻地递刀子，怂恿他去把水搅得更浑，最好直接跟英国人撕破脸。
“回复方顾问：战果共享，同感欣喜。
然敌报复在即，我部需短暂休整，补充消耗。新目标情报已收悉，待评估后行动。
盼援早日抵达。” 这是要粮要弹，但暂缓出兵。
“回复哈里森：毒蛇已见，谢过提醒。
磐石有爪，亦可拔牙。
清场之事，暂无必要，然猎鹰若发现蛇窝，望不吝告知。” 这是告诉美国人，老子不怕，但你有情报最好赶紧送来。
命令发出去，林凡把韩德胜和王雷叫到沙盘前：“梭温挨了这顿揍，短期内肯定不敢再从正面硬冲。
但他背后有英国人撑腰，绝不会善罢甘休。
李文焕那边吃了哑巴亏，又刚得了英国人的枪炮，现在最可能跳出来咬人。”
他手指点在沙盘上黑水河蜿蜒的流域：
“咱们通往勐腊的补给线，大半靠着黑水河水路和沿河小道。
李文焕要是真听了英国人的唆使，派精锐过来掐断这条路，咱们就得饿死。”
“那咋整？派兵守着？”王雷问。
“守是守不住的，河岸线太长。”
林凡眼中寒光一闪，“得打疼他，让他不敢伸这个手。韩德胜，你的炮排还能不能动？”
“能！炮弹还有储备，弟兄们劲头正足！”韩德胜挺直腰板。
“好。王雷，你的侦察连立刻出动，沿着黑水河往上游摸，给我盯死李文焕的人。
特别是可能渡河的地点，还有他们的小股渗透部队。发现动静，立刻报告坐标！”
“明白！”王雷摩拳擦掌。
“这次不打阵地，不打后勤点。”
林凡的手指重重戳在沙盘上一个代表河湾的凹陷处，“打他的机动部队！等他的人半渡的时候，或者在小道上行军的时候，用炮火覆盖！
我要让他的人还没见到咱们的面，就先死在河里、烂在山沟里！”
“是！”韩德胜和王雷齐声应道，眼神发亮。
这种打法，阴狠，但高效。
接下来的两天，黑石峒峒像一张拉满的弓，悄然绷紧。
王雷的侦察兵像幽灵一样散入黑水河沿岸的密林。
韩德胜的炮排则像耐心的猎人，不断变换预设发射阵地，测算着各个河段和小道的射击诸元。
方顾问带来的观测组展现了惊人的专业，提供的坐标精准到令人发指。
果然，第三天拂晓，王雷的电台传来了急促的呼叫：
“雷爷！发现目标！
黑水河老鹞滩，至少一个连的兵力正在武装泅渡！看装备是李文焕的王牌‘独眼龙’营！渡河后方向，正对着咱们通往勐腊的三号小道！”
“坐标！”韩德胜在炮队镜后低吼。
“方位xxx，距离xxxx！水流急，他们渡得慢！”
“全连！高爆弹！五发急速射！放！”韩德胜嘶声下令。
嗵嗵嗵嗵！
重迫击炮再次发出死亡咆哮。
炮弹划过微亮的天空，精准地落在正在河心挣扎的敌军队列中。
爆炸的水柱冲天而起，夹杂着木筏的碎片和人的残肢。
侥幸未死的敌人惊慌失措，在急流中成了活靶子。
几乎同时，另一支试图沿山间小道渗透的李文焕部队，也被突如其来的炮火覆盖，死伤惨重，狼狈后撤。
消息传回，阵地上一片欢腾。
林凡却高兴不起来。
他盯着地图，李文焕的进攻路线，和方顾问之前“建议”的防御重点，几乎完全吻合。
北边的情报，准得有点过分了。
更让他心惊的是，陈剑随后送来的密报：在炮击发生时，监测到一段异常强烈的加密信号从黑石峒峒西北侧深山发出，方向直指…景栋。
信号源很快消失，无法追踪。
“咱们这边…有鬼？”陈剑声音发颤。
林凡没回答，走到指挥部了望口，望着外面渐渐亮起的天色。
重炮的怒吼能震慑明处的敌人，却防不住暗处的冷箭。
北边的“援助”，美国的“合作”，此刻都像裹着蜜糖的毒药。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
这盘棋，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