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直升机像一只被惊扰的铁蜻蜓，摇摇晃晃地悬停在百米空中，旋翼搅起的狂风卷起地面尘土，也吹得舱内众人心胆俱裂。K手中那把造型奇特的紧凑型冲锋枪枪口，冰冷地抵在岩当的后脑勺上，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的头压到仪表盘上。舱内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每个人粗重惊恐的喘息。
“K！你他妈的干什么？！”王雷目眦欲裂，手中的驳壳枪猛地抬起对准K，但因为空间狭小和直升机晃动，根本不敢开枪。水生和张大彪几人瘫在座椅上，脸色惨白，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
林凡靠坐在舱门边，伤腿传来的剧痛和高烧的眩晕感被这极度的危机感强行压了下去。他死死盯着K那双毫无波澜的蓝眼睛，心脏像被冰锥刺穿。最坏的预感应验了！这个英国特工，根本不是救星，而是来截胡的猎手！所谓的生路，是通往另一个更精致的屠宰场！
“保持悬停。关闭外部通讯频道。”K的声音透过呼吸面罩传来，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枪口又往前顶了顶。岩当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但被枪指着，只能依言操作，手指颤抖着切断了所有对外无线电信号。直升机彻底成了一个孤悬于空中的金属囚笼。
“K…先生…”林凡嘶哑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子，“这就是…你承诺的…安全？”
K微微偏头，目光扫过林凡，眼神里没有任何愧疚或动摇，只有一种执行任务的绝对冷静：“安全是相对的，林队长。跟我走，你们暂时还能呼吸。落在哈里森或者方文渊的‘清理队’手里，现在已经是尸体了。”他顿了顿，补充道，“更何况，你们似乎还惹了…更麻烦的第三方。刚才那组狙击掩护，不是我的人。”
不是K的人？林凡心中一凛。那会是谁？北边方文渊的内斗派？还是…那个始终隐藏在迷雾中的、发射诡异白光和飞行器的神秘势力？
就在这时，远处夜空中，那由远及近的、不同于“云雀”引擎声的、低沉而有力的直升机群轰鸣声越来越清晰！透过舷窗，已经能看到几个快速逼近的、轮廓更庞大、涂装深暗的直升机影子！它们的飞行编队带着明显的攻击性姿态，直扑这个空域！
“清理队…”水生声音发颤，绝望地看着窗外。
K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但他似乎并不太意外，反而对着那个不起眼的内部通讯器再次冷静汇报：“‘夜鹰’呼叫巢穴。‘包裹’安全，但遭遇未识别空中单位接近，疑为‘清理队’或第三方。请求指示和空中支援。over。”
通讯器里沉默了几秒，随后那个经过处理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巢穴收到。保持当前位置。支援已上路。必要时，优先确保‘包裹’完整性。允许使用一切手段。over。”
一切手段！林凡听得头皮发麻。这冷冰冰的指令，意味着为了他怀里的证据，K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他们所有人！
“K！你听到吗？！他们要把我们当饵！”王雷怒吼，枪口剧烈颤抖着。
K没有理会王雷，而是突然对岩当命令道：“降低高度！贴地飞行！往东南方向那个河谷冲！快！”
岩当一愣，但脑后冰冷的枪口让他不敢犹豫，猛地一推操纵杆！“云雀”直升机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机头向下倾斜，朝着下方黑黢黢的、蜿蜒的河谷俯冲下去！强烈的失重感让所有人心脏骤停！
几乎在同时！
“咻——轰！！”
一枚拖着尾焰的火箭弹从远处一架刚刚逼近的“清理队”武装直升机上射出，擦着“云雀”刚刚悬停的位置呼啸而过，击中了远处的地面，炸起一团巨大的火球！
攻击开始了！对方根本不留活口！
“坐稳了！”岩当嘶吼着，凭借当年在滇缅战场上学来的那点有限的飞行技术，操纵着直升机像喝醉酒的麻雀一样，在狭窄的河谷中左冲右突，试图利用地形规避攻击！子弹和火箭弹不断从机身周围掠过，打在两侧的岩壁上，溅起一串串火星和碎石！
机舱内颠簸得像暴风雨中的小船。伤员被甩得东倒西歪，发出痛苦的呻吟。K却像脚下生根一样稳稳站着，一手持枪控制岩当，另一只手竟然还能抽出备用弹匣更换，眼神依旧冷静得可怕，不断通过舷窗观察敌情和地形。
“右转！避开那片开阔地！”K厉声命令。岩当猛打方向，直升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前方一片容易被锁定的河滩。
林凡死死抓住座椅扶手，看着窗外不断逼近、疯狂开火的敌机，又看看眼前这个冷静得如同机器的K，心中翻江倒海。K是在利用他们吸引火力，还是在真的试图带他们突围？或者说，对于K而言，保护“包裹”的完整性（即他和证据）是第一位的，至于过程如何，是否危险，根本无关紧要？
“云雀”的性能远不如后方追击的专业武装直升机，很快，机身猛地一震！砰！砰！尾部中弹！警报灯凄厉地闪烁起来！仪表盘上几个指标瞬间变红！
“尾旋翼受损！失控了！”岩当惊恐地大叫，拼命想稳住机身，但直升机已经开始像陀螺一样旋转下坠！
“准备迫降！”K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急促，他猛地一拳砸开紧急逃生工具箱，拿出里面的应急手电和信号枪，“抓牢！”
直升机呼啸着砸向河谷底部的一片相对平坦的碎石滩！
“轰隆！！”
剧烈的撞击声响起！机身扭曲，玻璃碎裂！所有人都被巨大的惯性狠狠抛起又砸落！林凡感觉伤腿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
短暂的死寂后，是呛人的烟雾和刺鼻的燃油味。
“咳咳…快！出去！要爆炸了！”王雷咳着血，挣扎着踹开变形的舱门。
众人互相搀扶着，拼命爬出严重损毁的直升机残骸。K也钻了出来，脸上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流血不止，但动作依旧敏捷，他快速扫视四周，确定追击的直升机正在盘旋下降，准备索降人员围捕。
“往林子里跑！快！”K低吼一声，抬手用那支怪枪对着天空盘旋的直升机打了几个点射，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成功吸引了对方注意力，为林凡他们的撤离争取了几秒宝贵时间。
林凡被王雷和岩当拖着，一头扎进河谷旁茂密的丛林。水生和张大彪几人连滚带爬地跟上。K且战且退，精准的点射不断延缓着追兵的脚步。
丛林黑暗泥泞，逃亡再次开始。但这一次，追在身后的不再是缅军或者cIA，而是更神秘、更致命的“清理队”，而带领他们逃亡的，却是刚刚还拿枪指着他们的K！
这诡异的组合，在这黑暗的丛林里亡命奔逃。
不知道跑了多久，身后的枪声和追兵的声音似乎暂时被茂密的植被隔绝了。众人瘫倒在一处隐蔽的岩石后面，个个浑身湿透，沾满泥血，喘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
K靠在一棵树后，警惕地观察着来路，快速更换弹匣。他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但眼神依旧锐利。
林凡看着K的背影，又看了看怀中那个硬邦邦的油布包，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问和警惕。K刚才完全可以自己逃走，或者交出他们换取安全，但他没有，反而选择了掩护和带领他们继续逃亡。
为什么？
“为什么…救我们？”林凡嘶哑地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K没有回头，声音依旧冰冷：“你们的命，现在和‘包裹’绑在一起。‘包裹’在，你们活；‘包裹’丢，或者你们落到对方手里，我的任务就失败了。”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语气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变化，“而且…你们活着，对揭露‘信天翁’计划的真相，更有价值。”
真相？林凡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K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内部斗争抢夺证据，还涉及到更深的层面？
就在这时，K身上的那个特殊通讯器再次响起轻微的电流声。
“‘夜鹰’，报告你的位置和状态。”电子音命令道。
K快速报出了一个坐标，然后说道：“‘包裹’安全，但迫降损毁，正被‘清理队’地面追击。急需撤离点。”
通讯器那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进行评估和计算。
“新指令。”电子音再次响起，“前往备用撤离点‘阿尔法-7’，坐标已发送。‘信使’会在那里接应。注意，‘清理队’可能预判该点。必要时…‘包裹’可分割处置，确保核心信息优先传递。over。”
分割处置？！林凡的心脏猛地一沉！这意味着，在必要情况下，K可以只带走最关键的那部分证据，甚至可能…只带走他的脑袋？而其他人，都可以被抛弃！
K关闭通讯，转过身，目光落在林凡紧紧捂着的胸口。那眼神，复杂而冰冷，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和处置方式。
空中囚笼的危机暂时解除，但地面上的逃亡，似乎进入了更凶险、更冷酷的阶段。信任早已破碎，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利用和生存博弈。
林凡攥紧了怀里的证据，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真正踏在了刀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