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漆黑,只有尽头一点微光。林小满贴着墙根往前走,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她右手按在胸口,古镜紧贴皮肤,那点震动还在,微弱但持续,像一根线吊着另一边的呼吸。
周予安跟在她身后半步,脚虚浮,魂体边缘泛着不稳的灰雾。刚才那道朱砂符压下了反噬的痛,可他左肩被短棍擦过的痕迹还在渗黑气,像是有根看不见的线从伤口往外抽东西。
阿绣没说话,手指一直掐着袖口布料,指节发青。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加快脚步,生怕一点响动就会惊动什么。
林小满忽然停步。
她没回头,只抬起手,示意身后两人别动。
前方三米处,地面积水微微荡开一圈波纹,不是风,也不是脚步震的。是灵压——有人在上方布阵,阵眼正对管道节点。
她蹲下,指尖沾了点积水,在掌心抹开。水色泛浊,几秒后浮出一道淡红纹路,像烧过的符纸灰烬。
阴引咒的残息。
她立刻明白过来——周予安中招了,不是单纯的伤,是被种进了追踪标记。那根短棍不是普通法器,是能咬住魂体波动的活咒具。
她转身,一把抓住周予安手腕,将他拉到身前。少年没挣扎,脸色惨白,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哼。
“别出声。”她低声说,“他们能顺着你的痛觉找过来。”
她撕下左袖一张符纸,咬破指尖,在周予安掌心快速画符。血线走完最后一笔,符成,掌心骤然发烫。少年浑身一颤,肩头黑雾猛地一缩,像被烫到的蛇,退进皮肉深处。
地上那滩水的红纹淡了。
但没完全消失。
林小满皱眉。破引阵只能截流,不能根除。标记还在,只是暂时沉了下去。
她抬头看前方微光,那是排水管与城市主网的接驳口,再往前就是纵横交错的地下通道。一旦进网,四通八达,但也意味着进入对方预设的猎场。
她把古镜从怀里取出,反扣在积水表面。
镜背符文一触水,整片区域的灵场瞬间扭曲。积水不再泛波,连周予安身上那层灰雾都凝住不动。三分钟,最多三分钟,这片区域在灵视中会彻底“黑掉”。
“走。”她低声道,“贴墙,别踩水。”
三人迅速前移。刚穿过接驳口,头顶传来一阵低频震颤,像是金属在共振。林小满抬头,水泥顶缝里嵌着一枚铜钉,钉头刻着半圈符文,正微微发烫。
巡逻的来了。
她拉着阿绣蹲进一根粗管的阴影里,周予安紧随其后。四人刚藏好,上方通道传来脚步声——不是活人走路的节奏,是靴底贴地滑行,整齐划一,三个人,呈三角队形,手里短棍泛着暗红光。
他们停在刚才那滩水前。
一人蹲下,用手杖点水。水色变红,泛起涟漪。
“有残留。”他声音闷在面具后,像从铁桶里传出。
“波动中断了,应该是用了屏蔽手段。”另一人扫视四周,“但鬼魂的灵频逃不掉,等它再动,阵眼自会捕捉。”
“往东边支道查。”第三人下令,“主网西侧有结界扰动记录,优先排查。”
三人迅速向东离去。
林小满没动。她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手指在地面轻轻划了三道线。
三眼灵阵,能锁鬼魂频率,但不能分辨真假。只要波动够强,它就会报信。
她转头看向周予安。
少年察觉到她的目光,下意识缩了下肩。
“待会你得帮我演一场。”她说,“让他们以为你往东去了。”
“我……怎么演?”
“想她。”林小满直视他,“你想表白的那个女孩,现在,立刻,把她脸想清楚,越清楚越好。别怕痛,越痛越好。”
周予安呼吸一滞。
他闭上眼,手指掐进掌心。画面浮现——校服裙角,走廊拐角的回眸,她低头笑时耳坠晃动的光。他从来没敢走近,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可现在,他要把这份“没说出口”放大,变成一种执念的爆燃。
胸口开始发烫,魂体震颤加剧,灰雾转成淡青,像点燃的火苗。
林小满抽出一张符纸,快速在上面拓印下他的灵频波形。符纸边缘泛起微光,她将它贴在远处一根铁管的接缝处,轻轻一拍。
符成。
那道青雾顺着管道蔓延过去,在灵阵感知里,瞬间变成一道高强度波动源,正快速向东移动。
三秒后,上方通道再次传来脚步声。
还是那三人,但方向变了。
“东侧支道出现高能反应,确认是目标鬼魂!”
“追!别让他进入深层管网!”
“保持阵列同步,活捉优先!”
脚步声远去。
林小满立刻起身:“走,西行。”
阿绣没问为什么,立刻跟上。周予安踉跄了一下,被她伸手扶住胳膊。
“你还撑得住吗?”她问。
“撑。”他牙关打颤,“只要……不让我停下来。”
三人贴着西侧管道快速前行。越往西,管道越窄,空气潮湿发闷,墙皮剥落,露出锈蚀的钢筋。地面开始倾斜,坡度加大,积水变深,走一步溅起一片水花。
林小满突然抬手,再次止步。
前方拐角,地面横着一道细线,不是裂缝,是用朱砂混骨粉画的封锁线,三寸长,两端翘起,像一只闭合的眼睛。
她认得这个——三眼灵阵的副眼,埋在关键节点,能捕捉穿过的灵体特征,自动传讯。
不能踩。
她后退半步,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弹向封锁线前方半尺处。
铜钱落地,没反应。
再弹一枚,落在封锁线上。
“嗡——”
线突然亮起,空气中浮出半透明的三角符阵,扫过铜钱,判定为无灵体,随即熄灭。
林小满点头。副眼只认活魂,死物不管。
她把古镜塞进外套内袋,脱下外衣,将周予安整个人裹进去,像背一个麻袋,低头弯腰,一步步跨过封锁线。
阿绣紧随其后,屏住呼吸。
三人刚过线,身后“咔”地一声轻响,像是机关闭合。
林小满没回头,加快脚步。
管道开始分叉,三条支路并列,墙上用白漆标着数字:7、8、9。这是旧城区排水系统的编号,再往前就是废弃变电站的地底入口。
她选了8号。
走不到十米,周予安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往下滑。
林小满一把拽住他领子,拖到墙边。
他脸色发黑,左肩的伤口又渗出黑雾,比之前浓,像墨汁在往外涌。
“标记……在反噬。”他牙齿打颤,“我……压不住了……”
林小满掀开他衣领,伤口周围已浮出细密符纹,是阴引咒的根须在蔓延。再拖下去,整条魂脉都会被污染。
她咬破指尖,在他锁骨处画下镇魂封印。血符刚成,少年一声低吼,身体剧烈抽搐,黑雾被逼出体外,化作一缕烟消散。
但他整个人软了下去,靠在墙上,呼吸微弱。
“再撑一会儿。”林小满扶着他,“到了变电站,我就有办法断根。”
阿绣蹲下,握住他另一只手:“你做得很好,真的。”
周予安嘴角动了动,没说话,但手指轻轻回握了一下。
林小满抬头看前方。8号管道尽头是一扇铁门,锈迹斑斑,门缝里透出微弱电流声。
快到了。
她正要起身,突然察觉胸口一凉。
古镜不动了。
她立刻掏出镜子,翻过来一看——镜面依旧漆黑,但背面符文的光弱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能量。
她猛地抬头。
前方铁门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