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时间在一种表面的平静下悄然流逝。沈星澜白日里如常处理农园事务,指导合作社生产,只是脸色比往常更苍白些,偶尔走神,被顾青舟关切地问起,也只推说是在琢磨新的堆肥配方。夜晚,她依旧会进行精神消耗极大的“浸润”和“意念编程”,试图巩固和微调那片覆盖全村的、无形的“优化力场”。
她能模糊地感觉到,空间里的灵泉似乎随着她频繁而高强度的使用,变得更加“驯服”,响应她意念的速度更快,消耗的精神力虽然依旧巨大,但恢复的速度似乎也快了一点点。那滴曾经凝结出的“灵髓”依旧悬在泉眼上方,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她直觉此物非同小可,不敢轻易动用。
与此同时,合作社其他成员的地里,也开始出现一些微妙的变化。原本长势只是“良好”的作物,叶片似乎更油绿了些,挂果率也有小幅提升。有社员欣喜地向沈星澜报告,说自家地里的虫子好像少了点,菜叶子上的虫眼没以前多了。沈星澜心中了然,这是稀释的灵泉能量和那“优化指令”在潜移默化地提升作物的抗性。她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赞许,鼓励大家继续按照标准管理,仿佛这一切都是“科学种植”和“白云村好水土”的自然结果。
然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究会落下。
这天上午,沈星澜正在和顾青舟核对下一季的种植计划,手机震动起来,是一个来自省城的陌生号码。她心头一紧,示意顾青舟稍等,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
“喂,是沈星澜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但公式化的男声,“我是省农产品质量安全检验中心的李明。”
沈星澜的心跳漏了一拍:“是我,李主任您好。”她之前为了自证清白,主动送检过一批样品到省中心,留有联系方式。
“沈女士,关于你们‘星火农园’以及白云村合作社送检的几批样本,最终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李明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报告显示,所有样本均未检出任何违禁农药、化肥或已知的生长调节剂残留,符合甚至远超绿色有机标准。”
沈星澜暗暗松了口气,但对方接下来的话让她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不过,在深入分析中,我们发现了一些……比较有趣的现象。”李明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学术探讨的意味,“你们送检的,以及我们近期收到的其他匿名送检的、标明产自白云村的样本,都显示出一种高度一致的、内源性的品质提升。这种提升涉及多种营养成分和活性物质,但其物质基础,在我们的常规和非常规检测项下,均未找到明确的外源诱导因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简单来说,我们确认了你们产品极其优异的品质,但无法从科学上完全解释这种优异是如何形成的。目前的数据,倾向于支持一种区域性、内源性的特质。这在我们以往的检测中是非常罕见的案例。恭喜你们,沈女士,你们确实拥有一片得天独厚的土地。”
挂断电话,沈星澜靠在墙上,后背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省中心的报告,某种程度上佐证了她的“土质特殊论”,没有发现她最担心的“违禁技术”证据。但那份“无法科学解释”的结论,以及“匿名送检”的样本,都明确指向了林薇那边的动作并未停止,而且已经将调查升级到了更权威的层面。
她将省中心的通话内容简要告知了顾青舟。
顾青舟听完,沉思片刻,眉头并未舒展:“省中心的报告暂时洗清了‘使用违禁技术’的嫌疑,这是好事。但‘无法解释’本身,在某些人眼里,可能就是最大的疑点。林薇要的,不是一个‘神奇’的结果,而是一个可以被她掌控、复制的‘技术’或‘资源’。”
仿佛是为了印证顾青舟的话,当天下午,赵助理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白云村。他并非独自前来,身边还跟着两位穿着地质勘探马甲、拿着采样设备的技术人员。他们没有去沈家坳,而是直接找到了村委会,出具了盖有省某地质研究单位公章的文件,声称要进行一项关于“区域土壤微生态环境与特色农产品品质关联性”的科研课题,需要在白云村范围内进行系统性、网格化的土壤和浅层水体采样。
理由冠冕堂皇,配合科研,村里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
消息很快传到沈星澜这里。她知道,真正的、全面的检验来了。林薇不再满足于零星的样本,她要的是整个白云村的土壤“地图”,要用最硬核的地质数据,来验证或证伪那个“土质特殊”的谎言。
看着那两位技术人员在村里人的指引下,走向不同方向,开始打钻取样,沈星澜的心情复杂难言。她之前的夜晚奔波和精神消耗,不就是为了应对这一刻吗?她编织的谎言,正在被对方用最严谨的科学手段进行验证。
成败,在此一举。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玉佩。温热的触感传来,带着一丝令人安心的力量。她回想起之前那种将“优化指令”融入土地的感觉,虽然虚无缥缈,但她坚信一定起了作用。现在,她能做的,似乎只有等待。
等待钻探的取样杆深入这片她深爱并竭力保护的土地,等待那些样本被送入实验室,等待最终的数据,来决定“星火”和她自身秘密的命运。
黄昏时分,技术人员带着几十份封装好的土壤和水样离开了。沈星澜站在农园的高处,望着他们远去的车辆,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顾青舟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他声音平静。
“是啊,”沈星澜轻声应道,目光依旧望着远方,“现在,轮到这片土地……为我们‘作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