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初从传达室直奔厨房,晚餐有水饺,有棒碴粥,还有几样清淡的小菜,元初每样都来了一些。
吃完饭,一群人或者结伴散步,或者聚在一起聊天,有人下棋,有人打牌。
院里有一个活动室,里面的灯泡瓦数比较大一点,大家能在这儿玩一会。
元初不参与这个活动,直接回房间了。回屋拉好帘子栓好门,待一小会就熄灯,然后去空间里泡澡,再和系统一起玩会,玩累了直接在空间里休息。
夜晚的疗养院非常安静,虽然有虫鸣,有蛙鸣,但是这些大自然的声音一点都不吵,只会凸显出夜的静。元初其实还挺喜欢的,有时候为了感受这种夜的静谧,她都不在空间里睡觉。
她已经很久不关注池定归那群人的事了。
只要自己的人生充实起来,专注于自身的发展,那些爱恨情仇其实就会慢慢淡化。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出现,元初就已经离开空间回到现实了。
早上的太极拳打完,早饭吃完,她就直接背上斜挎包出发去赶集。
从疗养院出发,大概要走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才能抵达大集。
现在的人不将这点路程放在眼里,大家好像耐力都很好,走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都不在话下。一个小时的路程,算近的。
她不但在大集上买到了爆米花,还买了老乡们家里出产的小苹果、山里红、梨、石榴,以及一些银耳,装了很大一包。
买完东西,元初出了集市,走出去一段路之后,她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吃着爆米花休息了一会。宋庄大队卖的爆米花只有玉米这一种,纯玉米,无添加,连糖都没有。因为糖属于稀缺物资。
元初买了一份他们的爆米花,又请他们代加工了一份大米花。大米是她用粮票从食堂换的。
和爆米花比起来,她个人更喜欢吃大米花。
馋的围观小孩流口水。
她分了一些给他们,这群小孩就一直跟着她,在她买东西的时候帮她拎着,她又单买了一份爆米花分给他们吃。小朋友们都不好意思了。他们帮她拎东西就是为了感谢她之前送的大米花,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大姐姐又送了爆米花给他们。
要不是元初极力劝阻,这帮孩子能把她送回疗养院去。
家里大人也不管。倒不完全是因为心大,而是看元初的穿着打扮、为人处世,那就绝对不是个拍花子的。
元初歇了一会,背起东西继续往回走,迎面就碰上了林清安和纪承宥,“你们也来赶集?”
“这不是闲着吗?我奶奶说这个大集上有一种自制的红薯干特别好吃,让我们过来买一些,拿回去分给大家吃。”林清安说。
纪承宥看了看元初的大包,“小祁同志,你稍等我们一会,清安在这里陪你,我去买红薯干,等我回来咱们一起走。”
元初点头,“行,我正好还累着,再歇一会。”
有人帮忙拎东西了。
林清安坐在她旁边,和她一起吃爆米花,纪承宥快速离去,拿出了急行军的架势。
元初和林清安闲聊,知道他们一家在中部一个城市生活,她爸在那边当县委书记,她自己在下面的公社工作。
林清安今年已经24岁,她爸林振都47了。被纪德全收养的时候,她爸七岁,纪德全也只有27岁而已。林振和纪德全亦父亦友,关系非常好。
林振自己的履历也很优秀,做过敌后工作,也上过战场,后来还读了大学,个人能力也很强,他这个年纪还只是个县委书记,某种程度上也是受了纪老头连累了。
但是林振和他的妻子孩子都毫无怨言,只是心疼纪老头和于华玲而已。
林清安跟元初说:“小祁姐,我真的要谢谢你,不光我要感谢你,我爸妈,我弟弟妹妹都要感谢你。上次见我爷爷奶奶的时候,我还能从他们脸上看到‘郁郁寡欢’的样子,这回来完全没有了。我跟他们聊天,就感觉这都是你的功劳。”
元初笑得眉眼弯弯,“都是天赋,我其实也没有刻意做什么。”
林清安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面带笑容眺望远方,“我觉得一切都会变好的。是吧?”
“那当然。”
俩人聊了一会,就看见纪承宥从远处朝这边走了过来,他手里拎着个布袋,健步如飞、走路带风,看起来挺帅的。
元初说:“你小叔一看就是个当兵的。受过长期训练的人,体态和我们普通人是不太一样哈。所谓‘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我小叔是很厉害的。他在边防部队服役,上过战场,受过重伤,差点没命了。之前订好的婚事也吹了。他当时伤得很重,女方担心他就算好了恐怕也会受影响,就把婚约解除了。我小叔今年都30岁了,还打着光棍呢。”
纪承宥刚一走近,就听见大侄女在揭他的老底,心里一阵无语。
他打个光棍招谁惹谁了呢?他妈挤兑他,怀疑他是“为情所伤”,毕竟当年他被人“抛弃”了,总是明里暗里提醒他要尽快走出被人退婚的阴霾。
现在大侄女也是这个腔调,好像打光棍是一件多么“不堪”、多么可怜的事情一样。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觉得单身有什么不好的,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同样不觉得当年他的未婚妻提出退婚有什么不对的。
人家也是父母的宝贝,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他当时情况糟糕、前景不明,人家凭什么拿自己的一辈子去赌啊?退婚就是人之常情。
而且,他们俩只是有婚约,又不是爱得要死要活。
退婚这事真的对他没什么影响,他后来拒绝相亲、拒绝别人给他介绍对象,纯粹是嫌麻烦。总觉得经营婚姻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他顾不过来。把人娶回家又不能给人家应有的照顾和陪伴,那不是坑人吗?
年轻时订婚是脑子不清醒,年龄到了,长辈介绍,条件合适,对方优秀,各方面都差不多,稀里糊涂就定下了。就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那一套,用他爹的话说,到什么年龄做什么事,他们当年行军打仗也都没耽误结婚。
他那时候听话啊。
经过了退婚事件,他进行了很多思考,觉得自己并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这是他的自主选择,是他不想走入婚姻,而不是没人看上他,他不得不打光棍,这是两回事。
林清安这个臭丫头,在这儿坏他名声。
挨了瞪,林清安摸摸鼻子,假装刚才的话题不存在。
纪承宥也不能上赶着解释,那成什么了?
他拎起元初的大包,让元初和林清安在前面走,他在后头跟着。
***
回到疗养院,纪承宥帮元初把东西送到房门口就要离开。
“稍等一下。”元初说。
她把自己买的水果随便拿了几个装在一个小篮子里,又用大碗装了一些爆米花和大米花,“你们帮我拿过去给纪大爷和于大妈吧,我就不再跑一趟了。纪大爷和于大妈不会拒收的,我们经常互通有无。”
纪承宥和林清安听她这么说,就把东西接了过去。
送走了他们,元初洗了手,泡了一些银耳,傍晚的时候可以熬个银耳汤喝。虽然不用自己做饭,但是她屋子里也有个蜂窝煤炉子,懒得去食堂的时候,自己煮个粥、煮个面也是可以的。
来回这一趟,都快到午饭点了。
元初拿出了自己的工具,打算把躺椅工程往前推一推。吃完午饭再工作。
她这个躺椅是榫卯结构的,一颗钉子都不用。
刚干了没一会,就听见纪德全喊她,“小祁。”
元初用鼻子重重地往外呼气,“您怎么又来了?”
“我这不是闲得无聊吗?”
“您无聊就去找聊啊,您找我干嘛呀?我又不是聊。我今天可没精神再干别的了。赶个集差点累死我。下午我还要工作。真没闲工夫了。”
她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
纪德全说:“我不打搅你,我就在你这儿坐着。”
“难道我这儿是什么风水宝地不成?”
“我就喜欢听你瞎贫。”
元初无语,“您招人烦是有道理的。”
纪德全嘿嘿乐。
反正就是不走,坐那儿看元初干活,“你这个木工活做的真好。”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小时候家里穷,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做。我姥爷什么都会一点,我跟他学的。”
祁敬忠那人,手挺巧的,什么都会干。
“那你姥爷现在?”
“死了。”
“你……”
“我爹死的最早,然后是我姥爷和我妈,我们那门就剩我了,等我也死了,我们那门就死绝了。”不用他问,元初主动抖搂干净了。
纪德全沉默了一会,说了声“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事了。”
元初说:“我不伤心。我还没出生,我爹就死了,我是遗腹女,我妈和我姥爷痛恨我爹死的早,连带着也恨我。他们俩活着的时候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他俩死了,我解放了。”
纪德全:“……行吧,你高兴就好。我让我儿子来给你干活吧?”
“他会干这个?”
“瞧你这话说的,他当了十四年兵了,会的东西不少。我觉得做点木工活不在话下。”
“您觉得?”
“就是不在话下。你等着。我去喊人。”
没等元初说话,他拄着拐杖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