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煜无力地瘫在病床上,望着那扇紧闭的门,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一片荒芜的绝望。
——
钱昕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怎么开车回到公司的。
她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机械地处理着工作,下达指令,面对下属的关心也只是面无表情地点头。
她将自己彻底埋进了工作中,用近乎自虐的忙碌来麻痹那颗已经痛到麻木的心。
公司的危机在她的雷厉风行下迅速平息,股价持续回升,甚至超过了风波前的水平。
那些曾经落井下石的股东和对手,此刻都噤若寒蝉。
她成功了。
她保住了钱氏,实现了逆风翻盘。
可是,她感受不到丝毫的喜悦。
心里那个巨大的、血淋淋的窟窿,呼啸着冷风,任何成就和赞誉都无法将其填满。
晚上,她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的霓虹映照着她苍白而麻木的脸。
她拿出父亲的照片,轻轻抚摸着照片上父亲慈祥的笑容,眼泪终于再次无声地滑落。
“爸爸……我终于知道真相了……”她低声呢喃,声音哽咽,“可是……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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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纪旌因窝藏包庇、以及涉嫌参与严啸天部分经济犯罪(警方并未公开提及与钱裴案的直接关联,证据链似乎有所欠缺或出于其他考量)被正式批捕的消息见报,引起了新一轮的轰动。
纪氏集团股价暴跌,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
钱昕昕看着新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让余迹以钱氏集团的名义,送去了一份合乎礼节的、冷淡的官方慰问函,除此之外,再无任何表示。
她和纪煜,仿佛真的成了两条平行线,再无交集。
皇鉴丞和盛焰来看过她一次,试图为纪煜说些什么,但看到钱昕昕那副冰冷疏离、仿佛一碰就会碎掉的样子,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只能无奈离开。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她刚接手钱氏时那样,只有工作和无尽的孤独。
只是这一次,心里多了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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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氏集团的动荡如同海啸,席卷了整个A市商界。
眼下,纪旌被批捕,纪澜在狱服刑,群龙无首,内部派系倾轧,外部对手虎视眈眈,股价连日跌停,风雨飘摇。
然而,在这场巨大的风暴眼中,却有一处异样的平静——钱氏集团。
在钱昕昕冷酷高效的运作下,钱氏不仅彻底摆脱了之前的危机阴影,甚至趁着纪氏混乱、严氏早已垮台、陆氏(在陆霆深重新整治后似乎暂时采取了保守策略)无暇他顾的间隙,以前所未有的强势姿态,鲸吞蚕食着原本属于纪氏和严氏的市场份额和优质项目。
她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硬、果决,甚至可以说是……不近人情。
办公室里,她运筹帷幄,杀伐决断,将商业天赋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走出办公室,她周身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眼神里没有了丝毫温度,仿佛一台只高效运转的商业机器。
余迹和手下的人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差错。他们都隐约知道老板经历了巨大的变故,但无人敢问。
这天下班,钱昕昕独自驾车,没有回公寓,而是不知不觉间,将车开到了城郊的墓园。
夕阳将墓园的松柏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肃穆而孤寂。
她手捧着一束洁白的菊花,沿着熟悉的石阶一步步向上走,最终停在并排的两座墓碑前。
一座是父亲钱裴的,另一座是母亲。
她将菊花轻轻放在父亲碑前,然后缓缓蹲下身,伸出手,指尖一点点拂过墓碑上父亲那张带着温和笑意的照片。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直抵心脏。
“爸,妈……”她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墓园里显得格外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来看你们了。”
“害你们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严啸天死了,纪旌……也进去了。”她顿了顿,仿佛说出那个名字都需要极大的力气,“公司现在很好,比任何时候都好。我……没有让你们失望。”
她像是在汇报工作,语气平静得近乎麻木。
但说着说着,那强装的平静终于还是出现了一丝裂痕。她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冰冷的墓碑上,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可是……爸爸……我心里好难受……”压抑了太久的痛苦和委屈,终于在这个无人之地,对着永远不会再回应她的父母,倾泻而出,“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我宁愿从来不知道这个真相……”
“我以后……该怎么办……”
空旷的墓园里,只有风吹过松柏的呜咽声,和她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
她不知道在墓碑前待了多久,直到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寒意渐起,她才缓缓站起身。
眼泪已经干涸,脸上只剩下冰冷的泪痕。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重新挺直了脊背,眼神再次变得坚定而冰冷。
她最后看了一眼父母的墓碑,转身,一步步走下石阶。
那些软弱的眼泪,就留在这里吧。
走出去,她依旧是那个不能倒下的钱昕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