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流屿,晨曦微露,海天交接处泛起鱼肚白。四海商会玲珑阁顶层的静室内,苏芸正盘膝调息,周身水月清辉流转,气息平稳中透着涅盘三阶的圆融。经过这段时间的温养与江澈的治疗,她的状态已恢复至七成,“镜花水月”体质的力量运用越发得心应手。
江澈尚未归来,但她并不十分担忧。对他如今的实力与机变,她有信心。只是心中那缕因万兽山庄之事而生的隐忧,始终未曾散去。
忽然,她眉心微蹙,从深沉的入定中惊醒。
不是听到了什么,也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一种源自“镜花水月”体质对能量波动的极致敏锐感知——遥远的东方天际,正有大量炽热、狂暴、充满侵略性的能量源,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千流屿方向逼近!其势汹汹,绝非寻常修士路过,更似一支训练有素、目标明确的战阵!
几乎同时,玲珑阁最高处的了望法阵被触发,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座阁楼!云裳夫人略带惊怒的声音通过传音符响在苏芸耳边:“苏姑娘!有大批高阶修士强闯千流屿空域,目标……似乎直指我玲珑阁!速做准备!”
苏芸心中一沉,瞬间起身,眼中水月清光暴涨,身形已出现在静室外的露台之上。她抬眼望去。
只见东方那刚刚亮起的天空,此刻竟被染上了一片不祥的赤红!仿佛朝霞被鲜血浸透,又似天火燎原。
下一刻,一道道拖曳着长长火焰尾迹的赤红流光,如同从九天坠落的流星火雨,撕破云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与焚尽一切的炽热威压,悍然降临在千流屿上空!数量之多,竟有数十道!每一道流光散发出的气息,最低也是涅盘初期,其中更有数道达到了涅盘中期,甚至……有一道气息,深沉内敛,却如熔岩暗涌,赫然是涅盘五阶的威压!
焚天谷!那标志性的赤红火焰劲装,绣着金色火焰纹路的徽记,在晨光与火光下如此刺眼!
为首之人,并非上次遭遇的赤羽,而是一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涅盘四阶修为,周身火焰凝实如甲,显然地位更高。他身后数十名焚天谷核心弟子结成一个玄奥的火行战阵,气息勾连,磅礴的火属性灵力汇聚成一片覆盖小半边天空的火云,将下方千流屿的码头、街道、乃至玲珑阁都笼罩在恐怖的高温与威压之下!
无数千流屿的修士被惊动,纷纷骇然抬头,更有甚者被那恐怖的威压震慑得动弹不得。
“焚天谷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冷峻中年男子声如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响彻四方。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瞬间穿过玲珑阁的重重禁制与建筑阻隔,死死锁定了露台之上的苏芸!
“镜湖殿余孽,苏芸!奉谷主令,束手就擒,随我等回谷!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他身后数十名焚天谷弟子齐声怒喝,声浪如同火山爆发,震得下方建筑嗡嗡作响。那凝聚的火云剧烈翻腾,道道火焰锁链如同毒龙般从中探出,带着焚烧万物、禁锢虚空的气息,朝着玲珑阁,朝着苏芸,铺天盖地地缠绕、轰击而来!
与此同时,在更高处的云端,一道孤高的身影静静矗立。
冰璃,或者说阿涟。
她依旧是一袭冰焰纹路的白裙,冰蓝长发在炽热的火风中纹丝不乱,绝美的容颜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万载玄冰雕琢而成。涅盘五阶的气息在她周身引而不发,却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片独立的寒域,将焚天谷那滔天的火气隔绝在外。
她奉命带队前来,谷主赤衍天亲自下令,擒拿镜湖殿遗孤苏芸。但她得到的命令中,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观察,评估,以及……在必要时,处理掉可能出现的“意外”,比如那个传闻中与虚空尊者有旧、名叫江澈的散修。
此刻,她冰冷的眸光扫过下方如临大敌的玲珑阁,扫过那道在露台上孑然而立、周身水月清辉流转的倩影——苏芸。当目光触及苏芸的容颜与气质时,冰璃那冰封的心湖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莫名的悸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荡开了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这感觉……似曾相识?为何心中会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
她强行将这丝异样压下,归于对任务目标的审视。谷主说此女身负“镜花水月”体质,是镜湖殿最后的血脉,更是关乎一件宗门隐秘的关键。擒拿她,不容有失。
至于出手……冰璃的目光转向那正急速缩小的火焰包围圈,以及玲珑阁开始亮起的层层防御光华。暂且不必。区区一个涅盘三阶的女子,即便有些特殊,在数十名同门结成的“焚天炼狱阵”下,又能支撑多久?她要观察的,是可能出现的变数,是那个被谷主特意提及的“江澈”。
露台之上,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绝杀之局,苏芸脸上并无慌乱,只有一片冰寒的肃杀。她没想到焚天谷的动作如此之快,如此决绝,竟敢直接强闯千流屿,兵临玲珑阁!
“焚天谷……果然贼心不死!”苏芸清叱一声,素手翻飞,体内磅礴的水阴之力轰然爆发!
“镜花水月——千幻重波!”
以她为中心,层层叠叠、真实与虚幻交织的水波光影猛地扩散开来!那并非实质的水流,而是融合了“镜花水月”体质神通与她对水月法则领悟的领域之力!水波过处,空间微微扭曲,光线折射,那些急速缠绕而来的火焰锁链仿佛陷入了泥沼,速度大减,轨迹也变得飘忽不定,更有一部分锁链竟然互相碰撞,或者攻击到了凭空出现的“苏芸”幻影之上,引发阵阵爆炸,火光与水汽弥漫。
苏芸本体则在水月领域中如同游鱼,身法飘忽莫测,同时双手结印,一道道清冷如月华、锋锐如冰刃的“玄冰斩”从领域中激射而出,精准地斩向火焰锁链的节点与焚天谷战阵能量流转的关键之处,试图打乱其节奏。
“雕虫小技!焚天炼狱,火海无边!”那冷峻中年男子冷哼一声,双手一合。
天空中的火云猛然压下,如同天穹塌陷,无穷无尽的烈焰化作一片覆盖方圆数里的火焰海洋,带着融化金铁、蒸发万水的高温,要将整个玲珑阁顶层连同苏芸的领域一起吞噬、炼化!
玲珑阁的防御阵法在这一刻全力启动,道道蓝色光幕升起,与火焰海洋激烈对抗,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光幕剧烈摇晃,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云裳夫人焦急的传音在苏芸耳边响起:“苏姑娘!阵法撑不了多久!江小友何在?!”
苏芸咬牙,脸色微微发白。她虽恢复七成,但面对如此多高阶修士结阵围攻,尤其那火海蕴含的法则之力已远超寻常涅盘,压力巨大。她一边竭力维持千幻重波领域,抵挡火海侵蚀,一边寻找突围或拖延的契机。
“江澈……”她心中默念,目光不由望向江澈离去的方向。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一道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仿佛穿越空间,直接在千流屿上空,在所有焚天谷弟子,以及在云端观战的冰璃耳边响起:
“动我道侣者,死。”
声音未落,一道青衫身影,如同撕裂虚空般,突兀地出现在玲珑阁露台之上,正是江澈!他面色冷峻如万古寒冰,眼中燃烧着滔天怒火与森然杀意。
他刚一现身,甚至未曾看清如何动作,只是抬手向着那倾泻而下的无边火海,轻轻一按。
“云水真意,万流归墟。”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炫目的光华。
只见那仿佛能焚尽八荒的恐怖火海,在触及江澈手掌前方丈许范围时,竟如同遇到了无形的黑洞,疯狂地塌陷、收缩、湮灭!火海之中狂暴的火属性灵力,仿佛被一股更加宏大、更加包容、仿佛能演化万物的力量强行分解、吞噬、转化!
以江澈手掌为中心,一个微型的、不断旋转的混沌云水漩涡凭空出现,漩涡之中,隐约可见玄元重水焰的幽蓝、太乙庚金焰的锋芒、涅盘凰焰的生机流转不息,却又完美融合在云水翻涌的意境里。
那足以让涅盘中期修士都头皮发麻的“焚天炼狱”火海,竟在短短两三息内,被这看似不起眼的漩涡吞噬了近三成!剩余的火海也剧烈动荡,威力大减!
“什么?!”焚天谷那冷峻中年男子脸色剧变,惊骇出声。他身后的弟子们更是阵型一乱,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云端之上,一直面无表情的冰璃,冰蓝色的瞳孔也是骤然一缩!
这是……什么力量?! 分明只是涅盘三阶的气息,却为何能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数十名同阶甚至更高阶修士结阵发出的法则火海?!
江澈挡在苏芸身前,收回手掌,那混沌云水漩涡悄然散去。他冷冷地扫过天空那一片赤红身影,最后,目光定格在更高处、那孤高清冷的冰蓝身影之上。
四目相对。
江澈的眼神冰冷锐利,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完全明了的复杂情绪。
而冰璃,在对上江澈目光的刹那,娇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
那双眼睛……为何……心脏仿佛被无形之手狠狠攥住,一种窒息般的、混杂着剧烈刺痛与无比空洞的茫然感,瞬间席卷了她冰封的灵魂!
阿涟……哥哥……
一个早已被彻底封印、洗去的名字与呼唤,如同最深沉的梦魇,竟在这一刻,险些冲破那坚不可摧的冰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