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山可是燕京武侯总都尉，整个都城巡察安防全权在握，这位置非帝王毗倚之人不可胜任。
位高权重之人身上总有种威势，手握实权的张卫山一张黑脸，威势更足两分。
虽然知道今天张总都尉是来感谢的，但宁淮景还是下意识地觉得压迫感十足。
想起他溜猫逗狗的伯爷爹，不由暗自感叹人和人是不同的。
有点担心二妹妹，偷偷觑了眼，却发现自家妹妹完全没受影响，正昂着小脖梗，一脸疑惑地盯着总都尉。
宁小啾有点不明白，这大叔也不说话，直勾勾瞪着自己是几个意思。
她已经行礼了呀。
左脚朝前右脚跟，掌心向下前弯腰，她可是严格按照林嬷嬷教程走的呐。
看着眼前娇娇瘦瘦的姑娘，张卫山心里也是暗暗称奇。
他在去大无相寺的半途接到消息，去麓山书院接的张旸，张旸那会已经醒了，一口咬定就是这小姑娘把他从大无相寺救了出来。
作为了解几位成年皇子手段的人，他其实是不信的。
天知道他刚接到消息的时候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他以为他马上就要成为陈正脚底下一条狗了。
陈正身边爪牙异士众多，既然抓了人，就不可能轻易被人救走。
但事实似乎又让他不得不信。
当时他已经到了大无相寺门口，若非寺里闹腾起来，说什么天降奇石压塌一处斋院，他停下来了解情况耽搁了功夫，然后就有武侯跑来说张旸被人救出来了，不然他那会应该已经跪到陈正脚下了。
大概他只是不能接受救儿子的会是这个豆蔻之龄的娇弱少女吧。
真的，看看大眼睛布灵布灵一脸娇憨的宁二姑娘，他越发怀疑是自己儿子伙同宁家大郎、朱小世子骗他这个老父亲。
“爹。”张旸见张卫山不说话，浑身气势越来越重，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心翼翼喊了一声。
心道，爹啊，您可千万别突然发飙，他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磨得宁淮景吐口，带二妹妹来见他们的。
宁二妹妹，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侠，她可是救了他们两次啊。
若不是这次他出事，宁淮景还不肯透露女侠就是他妹妹呢。
当然，那晚赌场的事儿他没敢说。
“咳，”被儿子幽怨地一喊，张卫山才道：“不用多礼，过来坐，阿旸，坐下。”
宁淮景应了一声，挨着石凳边坐在张卫山右侧，旁边张旸也坐了下来，宁小啾就坐到了张卫山左侧。
“二妹妹，你吃这个。”
石桌上摆了四碟干果，四碟点心，张旸讨好地把点心朝着宁小啾推。
没办法，他爹不说话，他要担起热场子的责任。
“谢谢。”
宁小啾很有礼貌地道谢，捻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入口酥酥的甜甜的，好吃。
“咳，二妹妹，慢点吃。”宁淮景瞪了张旸一眼，又咳嗽一声提醒妹妹注意仪态。
张旸反弹回来一个大白眼，又把果脯推过去，“二妹妹吃这个桃脯，文浩特意从国公府带过来的，他家的桃脯就是这桃菲园的桃子做的，好吃极了。”
宁小啾擦擦嘴角，并没有渣滓，不理她哥，又捻了一大块桃脯塞进嘴巴。
浓郁的桃子甜香在口腔漫开，宁小啾眼睛骤然亮了一个度。
好吃。
张卫山看着三个孩子互动，突地笑了，安宁伯倒是有福气，儿女都是至诚之人。
看来夫人说这孩子耍手段赖上顾家公子，应是子虚乌有，女人们闲着无事总会谣传似是而非之事。
但对她能从陈正手里救出张旸之事，仍保持怀疑态度。
“阿旸说是你把他从大无相寺救了出来，今儿过来我过来就是特意感谢二姑娘的，本想让你伯母去府上，不过阿旸闹着一定要当面谢你，不得已只好选在此处，失礼之处，二姑娘勿见怪。”
张卫山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示意张旸从桌下捧出一个匣子。
放到宁小啾面前，张卫山说，“一点小玩意，二姑娘拿着玩。”
匣子一尺见方，四角镶边，黄铜搭扣。
宁小啾动了动手指，没敢上去掀，她怕把搭扣掀掉了，那就丢人了。
张旸极有眼色，上手掀开匣子，推到宁小啾眼皮底下，小声说，“我让我娘亲自给你挑的。”
匣子里一对绿油油的玉镯，一对金镶宝点翠流苏小插簪，一对金丝臂钏，还有个红珊瑚金镶白珍珠小头冠。
若宁小啾识货的话，就会知道这匣子里最贵重的是什么东西。
可惜，她不识货。
她扫了一眼，心底虽有点嫌弃那金子细，但这一圈圈的倒也能溶个金蛋蛋，遂把匣子合上，拖到自己身边。
宁淮景用力瞪她：妹儿，你倒是推辞一下啊，这么贵重的礼，你就这么生受了？快说你不能收！
收到亲哥的死亡提示，宁小啾恍然，很及时地露出八颗牙营业，对张卫山用力点头，表达最真诚的感谢，“谢谢。”
“哈哈哈。”张卫山被逗笑了，这小姑娘比自家那群斗得乌鸡眼一样的女儿有意思多了。
他爹咋突然笑了，还笑这么大声？
张旸吓一跳，作为都尉府里唯一的公子，他就挨揍的时候领教过他爹的怒吼，大笑？压根没捞着见。
既然收了礼，张卫山就决定多问几句，“二姑娘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把当时的情况和我说一下？你是在无相寺何处找到阿旸的？”
宁小啾瞅了眼宁淮景，她哥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翻墙，过殿，转弯再转弯？
算了，没想起来，索性直接道：“翻墙，转个弯儿一排屋子后面一排屋子里。”
此言一出，三脸懵。
论语言的抽象，再没有人能比过宁二姑娘了。
你这说得是人话？”宁淮景忍不住窜到宁小啾身边，“我当时说翻过墙是一片桃林过了桃林是座罗汉阁罗汉阁后边那排禅房最后一间有个假山转过假山后面一排，呼，罩房里！”
宁小啾对着宁淮景竖起个大拇指，这孩子肺活量挺足，“对啊，我说的就是那。”
“你刚怎么说的，一排后面一排！”
“没错的，过了那什么阁，就是第一排，那里好多人，还有个光腚的男的，后面一排我先救的那个长得不赖的男的，第二个就是他，他躺草堆里睡得跟个死……”
‘死猪’没说出口，被宁淮景眼疾手快给捂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