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绷得笔直，程知遥顺着冰壁一点点往下蹭。冷风往上灌，吹得她脖子发僵。她左手抓着绳索，右手把激光笔夹在耳朵上，眼睛死死盯着三十米下的那扇金属门。
门上的纹路和她背包里的熔岩石板一模一样。
“这玩意儿不会又是个陷阱吧？”她低声说。
仓仔飘在她肩膀旁边，屏幕闪了两下：【匹配度98.4%，建议使用石板接触门面】
“你说得轻巧，我要是贴上去直接炸了呢？”
【宿主死亡概率12.7%，低于跳伞失败平均值】
“你还挺会算。”她翻了个白眼，从背包里掏出拼合好的石板，慢慢贴向金属门。
刚一碰上，门缝的红光突然闪烁三下，像是心跳。接着那股低频震动消失了，耳边安静下来。
“成了？”她屏住呼吸。
【生物密钥验证通过，权限等级b+】
她松了口气，继续下滑。快到门口时，脚尖蹬住冰壁借力，稳稳落在门前。拿出激光切割器，对准锁控区外壳切了一圈。金属片掉下来，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数据接口。
“你扫一下。”她说。
仓仔飘过去，一根数据线从它肚子弹出来，插进接口。几秒后，屏幕跳出一行字：【目标区域：寒霜工坊β｜功能：批量组装寒潮核心组件｜当前运行状态：第7批次生产中】
“所以这些破机器一直在造灾变开关？”她皱眉。
【确认。设备由铁锈星流民军团改造，动力源来自地下热井】
她想起沙漠那次遭遇战，那些蜘蛛机器人腿上的锯齿纹，跟眼前这扇门内传出来的机械声节奏完全一致。
“难怪声音这么耳熟。”
她收起切割器，沿着墙边管道往前摸。通风口就在前方五米，格栅松动着，像是有人刚拆过。
爬进去的时候膝盖磕了一下，她忍住没出声。管道狭窄，只能匍匐前进。爬了十几米，前方出现一个观察口。
她趴过去看。
里面是个巨大空间，地面铺满金属轨道。三十台蜘蛛型机器人正沿着固定路线移动，每台都拖着一段银白色装置。它们把零件送到中央平台，由一台主控机臂组装成球形结构。
“那东西……像极了沙神胸口的金属片。”她嘀咕。
仓仔贴着她耳边飘：【检测到高浓度量子粒子，扫描范围受限，建议不要停留超过三分钟】
“我知道。”她往后缩了缩，正准备退开，一台机器人突然偏移轨迹，朝通风口这边转了过来。
她立刻趴下，脸贴管道内壁。
那家伙停了几秒，六只机械腿轻轻敲了敲地面，然后调头回去。
“吓死我了。”她喘了口气，“这群玩意儿是不是有感知升级？”
【行动模式符合蜂群AI逻辑，建议绕行西侧检修道】
她点点头，原路退回，找到另一条通道。这次是斜向下，尽头有扇小门。推开门，里面是个控制室，墙上全是显示屏，中间立着一台主控台。
屏幕上滚动着进度条：【第七批次完成度：83%｜预计投放时间：t-4小时】
“还打算按时发货？”她冷笑一声，抽出电磁链锯斧。
斧头插进主控台侧面，用力一撬。外壳裂开，露出里面的线路束。
“你模拟个维护信号，别让它们当场炸锅。”她对仓仔说。
仓仔屏幕闪红：【需要反物质电池支持伪装协议】
“给你。”她从背包拿出最后一节电池，塞进仓仔腹部接口。
小熊全身像素块一闪，冒出一行绿字：【信号注入成功，倒计时60秒】
她抓住机会，抡起斧头对着主控台猛砸。第三下就砍断了主数据链，屏幕瞬间黑了一半。
警报声立刻响起来。
刺耳的蜂鸣在空间里回荡，所有机器人动作一顿，集体停下。
她以为结束了，正要撤，天花板突然喷出高压蒸汽。白雾迅速弥漫，视线只剩两三米。
“靠！这是要闷杀我？”她捂住口鼻，往门口退。
可刚走到一半，地面震动起来。
“不对劲。”她扶着墙站稳。
【警告：系统自毁程序启动，地热管道压力上升】仓仔急促闪字。
她顾不上走原路，抄近道冲向最近的安全通道。手刚搭上门把手，背后传来金属摩擦声。
回头一看，几台机器人已经重启，正朝她这边爬来。腿关节发出咔哒咔哒的响。
“现在连休息五分钟都不行？”她咬牙拉开门，闪身进去。
通道很窄，只容一人通过。她贴着墙往前跑，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跑出二十米，终于看到出口亮光。
冲出去的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
那些机器人停在通道口，没有追出来。
“怕热？”她喘着气，发现这里温度明显更高。
脚下地面微微发烫，墙壁上有冷却管破裂的痕迹，绿色液体滴在地上冒烟。
“这地方撑不了多久。”她说。
仓仔突然震动：【残余数据流捕捉完成，获取影像文件】
“放出来看看。”
一道全息投影在空中浮现。
先是星轨的脸。半透明，带着那种一贯的平静表情。
“礼物还喜欢吗？”他说。
她愣住。
画面切换。沙漠篇的时空裂缝出现在视野里，黑色孢子像雨一样从裂口涌出，落在干涸河床上，迅速渗透进地层。
下一帧是冰川圣泉，水底浮现出和沙神一样的金属结构。
再下一帧是雨林秘境，藤蔓缠绕的祭坛下方，埋着十几个未激活的球形装置。
“这些都是……提前埋的？”她声音有点抖。
【影像结束】
投影消失，周围只剩下警报声和蒸汽喷射的嘶嘶声。
她站在原地没动。
之前经历的每一次灾变，每一个危机点，都不是意外。
是实验。
是布局。
她不是来解决问题的，她是被放进笼子里的老鼠，一路跑着别人设计好的迷宫。
“所以‘拾光计划’根本不是救援？”她问仓仔。
【数据库无记录，但行为模式符合长期观测实验特征】
“星轨……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时空稳定。”她握紧拳头，“他在养病毒，等爆发。”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一声巨响。
一块冷却管爆裂，高温液体洒下来，在地上烧出几个洞。她跳开一步，肩上的仓仔被溅到一点，整个身体闪了下红光。
“你没事吧？”她伸手挡了一下。
【系统缓冲区过载，重启需15秒】
她靠墙站着，看着前方幽深的通道。那边还有更多控制室，更多未完成的装置。
她可以继续破坏。
但她现在知道了——毁掉这一批，还会有下一批。
真正的问题不在这里。
在上面。
在那个穿着星图长袍、说话总停三秒的男人手里。
她摸了摸左臂的疤痕。
之前以为是伤，后来发现是坐标锚点。
现在她明白了。
那是编号。
是标签。
是实验体标记。
“老子不干了。”她低声说。
不是放弃。
是换规则。
她转身往回走，避开蒸汽泄漏区，重新回到主通道。路过一台瘫痪的机器人时，她蹲下，掰开它的腿部护甲。
里面刻着一行小字：**FS-78｜隶属：铁锈星·疤面**
“果然是你的人。”她扔掉零件，站起来。
往前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
地板震动频率变了。
不再是警报带来的杂乱震感，而是有规律的敲击。
三长两短。
和沙盘延迟指令一样的节奏。
她蹲下，手掌贴地。
震动来自更深处。
下面还有东西。
还没上线。
她抬头看向通道尽头。红光还在闪，像是某种设备仍在运行。
“你还有什么没给我看的？”她喃喃。
拿起斧头，她迈步向前。
脚踩在金属板上的声音，和地底传来的敲击，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