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的手还在抖，但没时间管了。她刚把科考队员往冰面边缘拖了几步，脚下的震动就变了——不是地震那种上下晃，而是像有人从地心往下拽，整个人都快飘起来。
她的登山靴底开始打滑，鞋钉抓不住冰面。反物质炸弹还在倒计时，可寒潮核心没炸，反而塌了进去，中间出现一个黑得发亮的洞。那东西不反光也不吸声，就静静悬在平台中央，像个被戳破的屏幕，边缘不断剥落银灰色的数据流。
“卧槽！”仓仔突然冒出来，像素小熊在她眼前乱晃，“警告！能量场异常！宿主你别动！再动一下咱俩就得去平行宇宙串门了！”
程知遥没理它。她反手抽出插在冰壁里的电磁链锯斧，用力楔进身侧裂缝，另一只手死死拽住昏迷队员的防寒服领子。风太大，她几乎听不清自己喘气的声音。
黑洞中心忽然亮了一下。
一道全息投影缓缓浮现，穿着观星庭制服的人影站在那边，声音像是从老式收音机里传出来的：“锚点07号，任务终止。系统回收程序启动，请立即归队。”
程知遥眯起眼。
锚点07号？这称呼听着耳熟。她在赵清雪的日志碎片里见过类似的编号，后面还跟着一串基因匹配率——97.3%。和她的一模一样。
“回家？”她冷笑一声，“你们管关笼子叫回家？”
投影没回应，只是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个熟悉的符号：拾光计划的徽标，一圈光环绕着断裂的沙漏。
她脑子里闪过昨晚看到的画面——母亲躺在实验台上的样子，吊坠自动发光，和罗盘共振。那时候她还不懂，现在明白了。这不是选拔，是生产。她们这些“穿越者”，根本就是被人做出来的工具。
“我不回去。”她说完，抬手扯下脖子上的星空吊坠。
金属链子崩断的瞬间，仓仔尖叫：“等等！这玩意儿是绑定媒介！你扔了我可能会——”
话没说完，黑洞猛地抽了一口气。
程知遥把吊坠甩了出去。
银色的小星星划过半空，撞进黑渊中心。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就像水滴落进油锅，整个空间突然扭曲了一下。
然后，光来了。
白得刺眼，带着电流般的噼啪声，从黑洞内部喷涌而出。原本吞噬一切的漩涡开始逆转，边缘撕开一道裂口，像是有人拿刀划破了天幕。绿光从裂缝那头透进来，湿漉漉的，混着植物腐烂和泥土发酵的味道。
“侦测到合法接入节点……权限验证通过。”仓仔的声音弱了下去，像素身体闪了几下，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新坐标已加载，目标区域：雨林秘境。距离窗口开启剩余……47秒。”
程知遥没动。
她盯着那道裂缝，心跳比刚才还快。雨林秘境，圣花，权杖残片……所有线索都指向那里。可赵清雪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又在耳边响起来：“别信坐标。”
万一这也是个圈套呢？
黑洞还在扩张，周围的冰层一块块碎裂，飞向空中又被碾成粉末。她脚下的平台越来越小，再不动就要被卷进去了。
她低头看背包。权杖残片还在，渗血的石板也没丢，科考日志塞在夹层里，摸得到。她伸手把昏迷队员往上拉了拉，确认他没掉下去。
“走不走？”仓仔问，“再拖几秒咱俩就得变成时空垃圾。”
“你说新节点合法？”她问。
“检测三次，都是绿码。”仓仔顿了顿，“但这地方……好像不在原定路线图上。”
程知遥咬牙。
那就对了。越是不在计划里的路，越可能是活路。
她一手抓住电磁链锯斧的握柄，一手搂紧队员肩膀，对着裂缝方向猛蹬冰面。身体刚离地，引力场就变了，黑洞的吸力转为推力，把她狠狠推出去。
飞行的过程只有几秒，但她看清了——裂缝另一边是巨大的热带雨林，树冠高得看不见顶，藤蔓像蛇一样缠在石柱之间。地上铺满发光的苔藓，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孢子云。
落地很硬。
她滚了两圈才停下，背上背包硌得生疼。昏迷队员摔在一旁，但没出血。她撑着地面坐起来，发现左手还攥着仓仔的耳朵——那只像素小熊正歪着脑袋，左耳的能量水晶忽明忽暗。
“你还活着？”她问。
“勉强在线。”仓仔声音发颤，“系统刚经历一次硬重启，仓库暂时锁死。要解锁得等我说完三句吐槽。”
“说。”
“第一句：宿主你刚才那操作太莽了！”
“第二句：吊坠没了咱以后怎么换地图？”
“第三句：你能不能别总把我当扶手？”
话音落，仓库“滴”了一声，恢复连接。
程知遥松了口气，抬头再看裂缝。它正在缓慢闭合，边缘像熔化的蜡一样卷曲。最后一丝银光消失前，她似乎看到黑洞深处有个人影挥手，动作很慢，像是告别。
她没多想，立刻检查随身物品。权杖残片烫手，石板还在渗血，日志完好。她把日志掏出来翻了一页，纸张泛黄，上面写着一行字：“如果看到这段记录，请毁掉母巢核心，不要相信任何来自星轨的指令。”
她正想继续看，仓仔突然压低声音：“有人。”
程知遥立马蹲下，把日志塞回包里。四周静得很怪，连虫鸣都没有。她慢慢抬头，看向最近的一棵树。
树干上刻着一个符号：三长两短的横线。
和赵清雪仿生腿敲出的节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