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还没散，程知遥就动了。
守卫换岗的空档只有三分钟，她把仓库里的迷彩布抖开，叠成人体轮廓摆在窗边，又让仓仔在布底下放了个微型热源模块。那点热量刚好够骗过红外探测，看起来像有人靠墙坐着。
她翻身出窗，贴着岩壁往禁地方向爬。吊坠一直在震，频率和频谱仪最后捕捉到的一模一样。她没再看仪器，直接把它塞进仓库——省电，也怕声音暴露。
石柱阵就在前面。一圈灰白色立石围成圆，地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像是某种电路图。她蹲在边缘，手指刚碰到一块石碑，纹路突然亮起幽蓝的光，像电流窜了一下。
“警告！”仓仔突然冒出来，耳朵发红，屏幕跳出字：【能量抑制场激活中，强行进入会触发警报】。
程知遥没说话，从背包里摸出那半块机械芯片。这是矿洞里捡的，编号被磨掉了，但接口形状和圣花根部那个凹槽对得上。她记得清楚。
她把芯片按进中央石柱的缺口。
咔哒一声。
所有石碑同时亮起，地上的纹路连成一片，浮出一条半透明的蓝光桥，直通神树底下。
“我靠。”仓仔飘在她肩头，“这玩意儿是钥匙？”
“不然呢？”她踩上光桥，脚底有点发麻，像走在带电的玻璃上。
走到神树根部，她才发现不对劲。树皮下面有金属反光，扒开藤蔓一看，是个巨大的基座，黑灰色外壳，表面印着观星庭的标志，编号07-Δ，和姜明川档案里失踪的量子服务器型号一致。
“卧槽。”仓仔炸毛，“这玩意儿不是早就报废了吗？”
双生花就长在服务器顶部开口处，根系缠得密密麻麻，像血管一样扎进金属缝里。更离谱的是，花茎内部能看到细小的银线流动，一闪一闪，跟电路似的。
“你说……这花是活的，还是机器？”程知遥低声问。
仓仔屏幕闪了闪：【正在扫描……检测到生物电信号与机械脉冲同步率96.8%】。
她伸手想碰花根，指尖刚靠近，太阳穴突然一刺，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一片白雾里，有个穿白大褂的女人蹲在地上，手里捧着一朵刚发芽的花，嘴里念着“第七号实验体，神经接驳成功”。
画面一闪就没了。
“你刚才看到啥？”仓仔问。
“不知道。”她揉了下眉心，“像记忆，又不像。”
吊坠这时候又震了，比之前猛。她干脆摘下来，贴在服务器侧面的接口上。裂痕里的光流得更快，像液体在跑。
“试试这个。”
接口自动张开，吊坠被吸进去一半。下一秒，服务器嗡地一声启动，外壳缝隙透出蓝光。
仓仔尖叫：“宿主你疯了？！这是非法接入啊！”
但已经晚了。系统自己开了。
投影弹出来，是一段加密日志。仓仔立刻开始破解，小熊身体抖得像卡顿的视频。
【进度10%……30%……50%……】
程知遥盯着双生花。两朵花原本还在轻微摆动，现在完全静止了，花瓣微微收拢，像是在……害怕？
【70%……80%……警告！检测到反制程序！】
仓仔全身像素乱闪，左耳水晶变黑了一块。
“顶住！”她咬牙。
【95%……97%……解锁成功！】
数据刷屏：
【项目名称：圣花计划】
【类型：生物-机械共生体】
【载体：人类神经组织（来源：实验体#97.3）+纳米级机械菌株】
【功能：稳定时空节点，建立量子锚点】
【副作用：释放低频精神波，诱发幻觉、记忆紊乱、群体意识同步】
程知遥愣住。
“实验体#97.3……那是我。”
仓仔喘口气似的抖了抖：【宿主，这花用的是你的基因片段。它不是植物，是活着的容器。】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左臂疤痕还在发烫，热度顺着血管往上爬。
“所以赵清雪说的‘活体容器’……指的是这个？”
话没说完，服务器突然发出高频蜂鸣。顶部一道激光射出，直击双生花中心。
啪——
花体瞬间碳化，从根部开始崩解，变成黑色粉末，随风扬起。
整个禁地安静了。
连虫鸣都停了。
只有服务器还在运转，蓝光一圈圈扫过地面，像在……扫描什么。
“完了。”仓仔声音发虚，“它自启了防御协议，现在是主动运行状态。”
程知遥没动。她盯着那堆灰烬，忽然发现粉末落地后没有散开，而是慢慢聚成一条线，朝着服务器底部的通风口爬去。
“它在回收。”她说，“不是摧毁，是升级。”
仓仔飘到她耳边：【建议撤离。这地方已经变成活体基站，再待下去你的神经信号可能会被同步捕获】。
她没走。
弯腰抓了把灰。
粉末很细，摸起来像沙，但指缝间有微弱电流感。
“你说它是用我的基因造的。”她低声说，“那它认不认得我？”
仓仔刚要回话，服务器突然换了个节奏。蓝光从循环扫描变成定点照射，正对着她站的位置。
“宿主……它在看我们。”
她抬头。
通风口边缘，有一点红光亮起，像摄像头开机。
“不是我们。”她把灰攥紧，“它只看得见我。”
吊坠还在接口里，没缩回去。她试着拔，拔不动。
“警告！”仓仔炸开成一团像素火花，“检测到数据反向注入！你的记忆正在被读取！”
她猛地拍向接口。
啪！
吊坠弹出来，摔在地上。
红光闪了两下，灭了。
服务器恢复原状，蓝光继续扫。
但她知道，不一样了。
刚才那两秒，它记住了她。
“走。”她捡起吊坠塞进仓库，“先离开这儿。”
刚转身，脚底一软。
地面的符文全亮了，比之前亮十倍。光桥没消失，反而延伸出去，穿过树林，指向雨林深处某个位置。
“这什么意思？”
仓仔颤巍巍飘过来：【不是逃跑路线……是邀请函】。
她站在原地，看着那条发着蓝光的路。
风吹过来，带着灰烬的味道。
远处传来一声鸟叫，短促，三长两短。
和矿洞里的机械声，一模一样。
她抬脚，踩上光桥。
每一步，脚底都发麻。
走到尽头，她停下。
面前是片空地，地上有个圆形凹槽，大小刚好能放下量子服务器。
“它想搬家。”
仓仔小声说：【而且……它等你很久了】。
她蹲下，用手抠了抠凹槽边缘。泥土下面露出金属接驳口，排列方式和服务器底部完全匹配。
这不是临时据点。
是早就建好的巢。
她站起来，回头看向神树。
那棵曾经被奉为圣物的树，现在只剩光秃秃的根，缠着几根断裂的线路。
风一吹，最后一点黑灰飘起来，落在她睫毛上。
她没眨眼。
右手摸向背包，取出频谱仪。
开机。
屏幕刚亮，吊坠又震了。
这次不是震动。
是跳。
像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