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的右手还在发抖。
发卡贴在胸口，绿光忽明忽暗，像快没电的手电筒。
她能动了，但不敢乱动。
触须虽然缩回去，可那些紫黑色的纹路还缠在手臂上，一跳一跳的，像是在等她松懈。
“仓仔。”她低声喊，“你现在能听我说话吗？”
数据方块飘在眼前，闪了一下，拼出几个字：【重启中……权限未恢复】。
“行吧。”她咬了下舌尖，“那我自力更生。”
她把发卡往冲锋衣口袋里塞，刚松手，绿光猛地一颤，差点熄灭。
她赶紧又抓回来，贴回吊坠上。两股热流撞在一起，嗡地一声，震得她耳膜疼。
头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
不是机器运转那种顺滑的响，是硬物刮过岩壁，嘎吱作响，听得人牙酸。
她抬头。
黑影从裂谷上方压下来，看不清脸，只能看见右臂外骨骼冒火花，一条液压管断了，白烟直冒。
“老子用最后能源换你条命！”
声音炸开的一瞬间，一道银灰色的弧光劈下来！
斧刃旋转着切进晶簇主干，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紫色光柱剧烈晃动，所有触须同时抽搐，缩回晶壁深处。
程知遥整个人被震得往后滑了一截，背撞上岩石。
但她顾不上疼，眼睛死死盯着那把插在晶簇里的斧子。
锯齿上刻着五个歪歪扭扭的字：“给丫爷死”。
陈铁站在岩脊上，喘得像破风箱。
他右臂的外骨骼已经变形，关节处全是裂痕，电火花噼里啪啦往外蹦。
“你疯了吧？”程知遥爬起来，嗓子哑了，“没了外骨骼你怎么活？”
陈铁咧嘴一笑，缺了颗牙：“闺女托梦说想吃糖葫芦，得让她爹是英雄。”
话音落下，他右臂轰地一声砸在地上，只剩骨架撑着。
程知遥冲过去扶他，结果人没碰到，先看见斧子动了。
斧柄上的刻痕突然泛红光，一闪一闪，跟心跳似的。
紧接着，斧刃根部弹出一块菱形模块，表面印着星星图案和编号“SS-7”。
她认得那个标志。
观星庭高阶权限专用徽记。
“这玩意儿哪来的？”她盯着模块问。
没人回答。
她低头看陈铁，发现他已经闭眼了，脸色发青，呼吸微弱。
“喂！醒着没有？”她拍他肩膀，“谁给你装的这个？”
陈铁眼皮动了动，没睁眼，嘴唇颤了几下：“老陀螺……说能救她……我就答应了……”
然后就没声了。
程知遥愣住。
老陀螺？那个满嘴《道德经》的黑市商人？
她回头看向斧子。
能量模块还在发光，轻微震动，像是随时会炸。
“警告……检测到高阶权限……禁止接入……”
仓仔的声音断断续续冒出来，比刚才清楚点。
“你说什么禁止？人都把东西塞进武器里了！”她急了，“现在怎么办？拆还是不拆？”
数据方块闪了闪：【不稳定……建议立即隔离】。
她伸手去拔模块，手指刚碰上去，一股电流窜上来，整条胳膊麻了。
“靠！”她甩着手后退一步。
这时，地上那半截焦黑的身体动了一下。
血狼。
他的机械义肢还抓着一根断裂的触须，头颅只剩一半，另一侧露出金属支架和烧毁的线路。
可那只完好的机械眼，正缓缓转向她。
程知遥立刻蹲下，抄起电磁链锯斧。
斧柄温热，红光还没灭。
她握紧了，指节发白。
“你还活着？”她盯着血狼残躯，“观星庭到底给你灌了多少狗血？”
血狼的眼珠转了转，嘴巴动不了，但喉咙里挤出一点电子杂音。
像在笑。
下一秒，他的机械臂猛地抽搐，五指张开，掌心露出一个微型发射器。
程知遥反应更快。
她抡起斧子就砸，斧背砸在发射器上，直接砸碎。
碎片飞溅，其中一小块划过她脸颊，火辣辣地疼。
她喘着气，一脚踩住血狼的手腕。
“你是不是也被人当棋子使了？”
血狼的眼珠不动了。
机械结构发出最后一声咔哒，熄火。
她松了口气，转身去看陈铁。
人不见了。
刚才躺的地方只剩一堆烧焦的防护服碎片和断裂的外骨骼零件。
岩壁阴影里留下几道拖拽痕迹，新鲜的，还没被风吹散。
“谁把他带走了？”她低声问仓仔。
数据方块闪烁：【未检测到移动载具……非机械类搬运】。
她皱眉。
不是机器人，也不是机甲，那是啥？
她低头看手里的斧子。
模块还在震，红光越来越强。
“你要是敢炸，我现在就把你扔进裂缝。”她对着斧子威胁。
模块顿了一下，震动减缓。
她冷笑：“还挺懂事。”
她试着把斧子收进仓库。
意念一动，嘴唇翕动：“这破斧头真丑，收！”
仓库界面闪了一下，弹出提示：【物品含未知能量源，需手动绑定】。
“手动？”她翻白眼，“你是系统还是客服？”
她按住模块，心里默念口令。
一秒后，斧子消失。
她松了口气，摸了摸吊坠。
还是烫的。
发卡在口袋里轻轻发烫，像是回应。
她抬头看裂谷上方。
机甲残骸的轮廓隐约可见，锈迹斑斑，像一头死去的巨兽趴在那里。
她得上去。
但现在不能走。
她蹲下身，在血狼残骸旁边翻找。
机械手掌内部有个暗格，打开后是一块微型存储芯片，沾着油污和灰。
她擦了擦，塞进口袋。
“今天真是收获日。”她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灰，“斧头一把，芯片一块，队友失踪一个。”
数据方块飘过来：【建议优先处理能量模块……过载风险上升至68%】。
“我知道。”她说，“但我现在连安全区在哪都不知道。”
她最后看了一眼晶簇。
主干断裂，紫光微弱，但核心还在跳，像一颗没死透的心脏。
她转身走向岩壁斜坡。
脚步刚动，口袋里的发卡突然又烫了一下。
她停下。
三步之外的地面上，沙粒无风自动，慢慢拼出一行字。
歪歪扭扭，像是有人用指甲划出来的。
“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她盯着那句话，没说话。
十秒后，沙粒散开，风一吹就没了。
她抬脚继续走。
右脚刚落地，左臂疤痕猛地一烫。
她低头。
黑色纹路没再蔓延，但皮肤下的鼓动变了节奏。
不再是随机跳动。
是摩斯密码。
短，长，短短长。
一遍，又一遍。
她站着没动，呼吸放轻。
十米外的岩缝里，一片碎石无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