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狼的机械手停在舱口边缘,焦黑的指节卡在金属裂缝里。
程知遥没动,右手还握着电磁链锯斧,左手掌心贴着林夕给的骨发卡。
她刚才看到血狼嘴唇打出那句“你不是一个人”,就觉得不对劲。
太慢了,不像威胁,更像提示。
她的太阳穴还在跳,左臂皮肤底下那股热流没散。
吊坠发烫,星图光点变红,这些都不是好信号。
她盯着血狼残骸的机械眼。
红光稳定,频率和她手臂跳动一致。
不是巧合。
异形喜欢寄生,喜欢同步意识。
血狼早就死了,现在这个,只是个通道。
她正想着,驾驶舱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
一条黑色触须从底下钻出来,速度快得来不及反应,直接缠住她右脚踝。
她被猛地一拽,整个人向前扑倒。
斧头脱手,撞在控制台上弹开。
仓仔的声音在脑内炸响:【警告!检测到影噬活性单元入侵!神经同步率37%!】
【防御窗口剩余97秒!】
她单手撑地,左手立刻把发卡按进太阳穴左侧。
就是之前摩斯码“SoS”跳动的位置。
疼。
像有根针直接扎进脑子。
但她没拔出来。
淡绿色光晕从发卡边缘扩散,瞬间形成半球屏障,把她罩在里面。
触须撞上屏障,发出滋啦声,像是烧红的铁碰到水。
屏障中央浮现一个虚影。
银白色长发,淡绿色竖瞳。
林夕。
她张嘴,声音断断续续:“记得……”
话没说完,发卡内部咔的一声轻响,像是玻璃裂了。
程知遥咬牙:“你说完啊!”
可林夕的幻影开始模糊,只剩嘴唇还在动,但已经没有声音。
下一秒,屏障炸开。
无数绿色数据流像蛇一样反向冲出,缠住那条触须。
触须剧烈抽搐,黑雾从表面蒸发。
它想缩回去,但数据流死死咬住,一路往裂缝深处钻。
程知遥靠在墙边喘气,太阳穴渗出血丝。
发卡还在她头上,但已经裂了一道缝,光弱了很多。
就在这时,血狼残骸动了。
他的头慢慢抬起来,机械眼红光暴涨。
嘴巴一张一合,不再是电子打字声,而是低沉的诅咒:
“你们……都该死……”
这声音不是冲她说的。
是冲那个正在被数据流攻击的东西说的。
程知遥忽然明白过来。
血狼最后一丝意识还在,他不是来杀她的。
他是来提醒她的。
她不是一个人。
从来都不是。
陈铁用斧子劈开晶簇救她,老陀螺冒险给线索,姜明川留下罗盘,林夕送发卡,连血狼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传递信息。
他们都被当成工具,被利用,被清除。
但他们都没完全屈服。
触须终于松开了她的脚踝,缩回裂缝。
但地面还在震动,更多裂缝在蔓延。
仓仔再次报警:【精神污染指数上升!检测到高频记忆干扰波!】
【建议立即撤离!】
程知遥伸手去够斧头,刚抓到柄,眼前突然闪出画面。
——小时候的实验室,白色的墙,冰冷的床。
她躺在上面,有人在她手臂注射东西。
林夕站在角落,被铁链锁着,看着她哭。
她甩头,画面消失。
这不是回忆。
是异形在往她脑子里塞东西。
她摸出发卡,已经温了。
再用一次,可能就彻底废了。
但她没得选。
她把发卡重新插进太阳穴,这次用了更大的力气。
“林夕!我知道你在里面!给我撑住!”
发卡爆发出最后的绿光。
屏障再次展开,比刚才小,但更凝实。
这一次,屏障里没出现林夕的幻影。
只有一串绿色代码在转,像是某种加密信息。
仓仔突然说话:【接收到未知数据包!格式与圣花基因链高度相似!】
【正在解析……】
话没说完,系统声音开始断断续续。
【数……据……乱……流……警……告……】
程知遥抬头,看见自己的呼吸在空气中变成了像素块。
一格一格,像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地抖。
不是害怕,是系统在崩溃。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仓仔一旦静音,她就真的孤身一人了。
她左手猛拍控制台,把备用电池塞进仓仔接口。
“撑住!别在这时候掉链子!”
数据流稍微稳了一下。
但屏障开始闪烁,绿光越来越弱。
地下的裂缝又动了。
这次钻出来的不是一条触须,是五条。
它们在空中扭动,像寻找猎物的蛇。
程知遥盯着它们,慢慢站起身。
她把斧头绑在背上,双手握住发卡。
“最后一次了。”她说,“林夕,借我点本事。”
她用力一扯,把发卡从太阳穴拔出来。
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她转身面向裂缝,把发卡狠狠插进地面。
绿光炸开,不是屏障,是一道数据洪流。
它顺着发卡冲进裂缝,追着那些触须往深处钻。
触须疯狂挣扎,但数据流像藤蔓一样缠住它们,一路收紧。
黑雾大范围蒸发,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几秒钟后,一切安静了。
裂缝停止扩张,触须缩了回去。
发卡留在地上,光完全熄灭,表面布满裂痕。
程知遥跪在地上,大口喘气。
她的太阳穴在流血,左手撑着地板才没倒下。
仓仔的声音微弱:【异……形……退……出……】
【精……神……污……染……降……至……安……全……线……】
她抬起脸,看向舱口。
血狼残骸还坐在那里,头低垂着,机械眼彻底熄灭。
她爬过去,伸手碰了碰他的肩膀。
金属冰冷,没有反应。
“谢了。”她说。
她扶着墙站起来,腿有点软。
但她还能走。
她弯腰捡起电磁链锯斧,背好。
然后伸手去拔地上的发卡。
卡住了。
她用力一掰,发卡断成两截。
她低头看着手里那半截骨头,轻轻闭了眼。
林夕留给她的最后一点东西,没了。
但她记得她说的话。
记得她最后那个眼神。
她睁开眼,把半截发卡塞进冲锋衣口袋。
然后走向驾驶舱另一侧的逃生门。
门还没打开,她的左臂突然一震。
不是热流,是震动。
她拉开袖子,看见疤痕在发光。
不是红,不是紫,是和发卡一样的淡绿色。
她愣住。
这光……是从里面透出来的。
她低头看口袋里的半截发卡。
刚才明明已经熄灭了。
可现在,那半截骨头正在微微发烫。
她把它拿出来,放在掌心。
裂痕中,有一点绿光在跳。
像心跳。
她突然想起林夕消失前说的话。
“我在你看不见的地方。”
她盯着那点光,呼吸变慢。
不是结束。
是开始。
她把发卡碎片收好,转身握住逃生门把手。
金属很冷。
她用力往下压。
门开了条缝,外面是漆黑的夜空和远处城市废墟的轮廓。
她正要跨出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她回头。
血狼残骸倒下了。
不是自己倒的。
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撞倒的。
他的胸口裂开一道缝,黑雾缓缓溢出,在空中凝成一个模糊的人脸。
没有五官,只有不断流动的暗影。
它看着她,不说话。
但她知道它在说什么。
“你逃不掉。”
她没回答。
她只是把斧头往前一横,挡在身前。
然后,一脚踢上门框,将逃生门彻底踹开。
强风吹进来,吹乱她的头发。
她站在门口,背后是异形的凝视,面前是深渊般的夜。
她抬起手,抹掉太阳穴流下的血。
下一秒,她纵身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