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遥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嘴里全是铁锈味。她没管嘴角的血丝，第一反应是摸脖子上的吊坠。还在。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让她脑子清醒了一瞬。
仓仔在她眼前乱飞，像素小熊的肚子屏幕疯狂刷新：【警告！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异常！建议立即启动紧急吐槽协议！】
“你闭嘴。”她哑着嗓子说，“再吵我把你关三天。”
她刚说完，左手就抖了一下。蓝水还在往皮肤里钻，像有东西在血管里爬。她咬牙，把右手按在仓库口令区，嘴唇动了动。
“这破系统连个缓冲都没有，真当自己是量子计算机？”
话音落下的瞬间，仓库解锁。她立刻抽出一张冷却贴，撕开直接按在左臂伤口上。刺痛让她吸了口气，但手稳住了。
姜明川这时候也站了起来。他背上的机械外壳裂了条缝，线路暴露在外，偶尔跳一下火花。他没看自己伤哪，反手从怀里掏出青铜罗盘。
罗盘指针一开始乱转，下一秒突然定住。红光投射出来，浮空显示：**30秒**。
“浮岛要塌了。”他说。
“多久前知道的？”她盯着他。
“从门打开那一刻。”他抬眼，“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没再问。时间不够了。
两人同时冲向能量矩阵平台。那玩意儿悬在半空，像个不停变形的蓝色蜂巢，旋转速度越来越快。控制台就在下方，表面一圈凹槽，没有插口，也没有按钮。
仓仔飘过去扫描：“匹配媒介：非金属导体。建议使用情感共鸣物。”
程知遥愣了一下。
情感共鸣物？
她脑子里闪过汐月最后的样子，还有那枚银色发卡。她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发卡，对准凹槽中心插了进去。
咔。
一声轻响。
全息投影瞬间展开。空中浮现出一串数据流，最上方是红色大字：**母巢能量指数：90.7%**，并且还在往上跳。
“还在涨。”她说。
“不是自然增长。”姜明川盯着数据，“是有人在远程注入信号。”
他话音刚落，矩阵猛地一震。蓝光变成猩红，整个舱室剧烈晃动。天花板一块钢板直接砸下来，被程知遥侧身躲开。她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姜明川一把拽住她的肩带，把她拉到控制台后方。
“掩体只能撑十秒。”他说，“我们得断链。”
“怎么断？连接口都没有。”
“那就造一个。”他从背包里拿出一根数据线，一头插进自己机械眼的接口，“我用义眼黑进系统，你负责切断能源核心。”
“你疯了？”她看他，“那根线接的是观星庭内网，你一连就会被反向追踪。”
“我知道。”他低头检查线路，“但我们现在没别的选择。”
她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笑了：“所以你是打算牺牲自己，让我活？”
“我不是英雄。”他抬头，“我只是不想死在这里。”
她没再说话，转身看向矩阵底部。那里有个圆形开口，泛着微弱的蓝光。她记得仓仔提过，这种结构通常连接主能源管线。
“仓仔，扫描能源节点。”
【正在分析……定位完成。目标位于矩阵底座第三环，需物理破坏才能中断供能。】
“有多难？”
【参考值：相当于徒手拆一台超载的核反应堆。】
“谢谢，我很安心了。”
她活动了下手腕，正准备冲出去，姜明川突然喊她名字。
“程知遥。”
她回头。
“如果你看到我记忆里的东西，别信全部。”他说，“有些是我编的，用来骗系统的。”
她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拿到的数据，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他顿了顿，“如果最后必须删一个文件，删‘星轨-配偶’那个。”
她还想问，但他已经把数据线插进了机械眼。
嗡——
红光从他眼眶扩散，顺着线路传入控制台。全息投影开始扭曲，数据流乱成一团。
“他在强行破解协议。”仓仔尖叫，【但母巢信号也在反向渗透！倒计时加速！】
头顶的震动更剧烈了。金属板开始剥落，露出外面翻滚的云层。浮岛倾斜角度已经超过二十度，设备纷纷滑向边缘。
程知遥不再犹豫，抓起地上的电磁扳手就冲向矩阵底座。
每一步都像踩在抖动的电梯上。她左手贴着墙保持平衡，右手握紧工具。离目标还有五米时，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缝。她跳过去，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金属板上。
“疼死了。”她骂了一句，爬起来继续跑。
三米。
两米。
她举起扳手，对准第三环的接缝处砸下去。
哐！
火花四溅。
内部传来齿轮崩断的声音，但蓝光没灭。矩阵还在转。
“一次不够！”仓仔喊，【需要连续三次精准打击同一位置！】
她喘着气，再次举高扳手。
这时，眼角余光扫到数据流里的一段编码。她猛地停住。
那频率……很熟。
“仓仔，暂停记录所有操作，调出刚才那段波形。”
【已标记。频率值：4.7thz，与海底王国时期汐月封印仪式记录一致。】
“寒霜协议。”她低声说，“原来真的存在。”
“什么？”姜明川在那边问。
“没什么。”她咬牙，“继续你的事。”
她回过神，第三次砸下扳手。
哐——！！
整座矩阵剧烈震颤，蓝光闪了两下，终于熄灭了一角。能源管线断裂，黑色液体喷了出来。
“成功了？”她抬头。
不。
矩阵只是停了一秒，接着开始重组。裂缝处长出新的结构，颜色变得更深，接近紫黑。
“它在进化。”姜明川声音绷紧，“母巢接管了控制权。”
“那你还能撑多久？”
“最多二十秒。”他额头冒汗，“它在读我的记忆。”
她看着他机械眼里不断闪过的画面碎片——实验室、雪原、一个女人的背影。那些都不是她认识的姜明川。
“删掉它。”她说，“别让它拿走更多。”
“删不了。”他咬牙，“它已经嵌进协议底层。”
她忽然想起什么，冲到控制台前，把发卡从凹槽拔出来，又重新插入。
全息投影切换。
新的界面弹出：【本地缓存：寒霜协议预备项｜状态：未激活】
“我能录下来。”她说，“这段波形，我记住了。”
“没用。”姜明川声音发颤，“没有载体，激活不了。”
她盯着投影，突然伸手摸向吊坠。
“谁说没有。”
她用力一扯，链条断开。星空吊坠落在掌心，表面浮现出细微的纹路，和发卡上的祝福符文一模一样。
“它是钥匙。”她说，“从一开始就是。”
她把吊坠按在控制台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小孔上。
滴。
系统识别成功。
【寒霜协议预备项｜已绑定宿主】
“好了。”她松了口气，“现在它不会丢了。”
姜明川那边突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怎么了？”
“它……快进来了。”他捂住机械眼，“我撑不住了。”
她冲过去扶他，发现他手臂的线路全在发烫，皮肤边缘开始碳化。
“断线！”她喊，“快拔出来！”
“不能。”他摇头，“一拔，所有数据都会被清空。”
“那你就会死！”
“我知道。”他抬头看她，眼神有点模糊，“但你要活着。”
她盯着他，突然伸手，把冷却贴撕下来，狠狠拍在他后颈散热口上。
“我不许你在这时候死。”她说，“任务还没完。”
他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仓仔突然尖叫：【警告！母巢信号注入完成！浮岛崩解倒计时：15秒！】
整个空间开始解体。墙壁裂开，地板塌陷，远处的云层卷成漩涡。他们脚下的平台正在一点点碎成粉末。
程知遥抓住姜明川的手臂，把他拽起来。
“我们还有十五秒。”她说，“够做一件事。”
“什么事？”
她看着矩阵中心那个重新亮起的红点，慢慢抬起手。
“把它记住。”她说，“然后，我们一起逃。”
姜明川看着她，点了点头。
她按下仓库口令：“老子今天非得逆天改命不可！”
仓库开启。
她把吊坠、发卡、数据线全都塞进去，只留下手掌贴在控制台上。
“仓仔，记录这段波形，标记为最高优先级。”
【已归档。命名：寒霜-01】
外面的天空完全黑了。
浮岛的最后一块支撑轴发出断裂的巨响。
姜明川低头看罗盘，红光只剩一丝。
“十秒。”
她没动。
“九。”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八。”
她回握。
金属板在脚下裂开，风从深渊灌上来。
他们的身影开始下坠。
最后一秒，她睁开眼，看见矩阵深处有一道熟悉的轮廓，正缓缓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