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裹着寒意敲打着葆仁堂的玻璃窗，林薇正蹲在药柜前翻找烘干的枇杷叶，忽然听见门口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呛住似的，一声比一声急。
“咳咳……咳……”一个穿深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扶着门框，腰弯得像张弓，手里紧紧攥着块手帕，咳得几乎喘不上气，脖颈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快进来坐。”林薇赶紧起身搬过藤椅，顺手递上温水，“先顺顺气，别急着说话。”
男人接过水杯猛灌了两口，咳嗽稍缓，脸却憋得通红，他抹了把嘴角，哑着嗓子说：“林大夫……咳咳……可算找到你了，这咳嗽快把我折腾死了。”
陈砚之从里间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刚抄完的药方，见这情形，放下纸笔问道：“王师傅？您这是怎么了？上礼拜来拿治腰疼的药时还好好的。”
王师傅是附近汽修厂的技工，上周刚来过。他捶了捶胸口，喘着气说：“就从三天前开始，起初是早上起来咳两声，我以为是秋燥，喝了点梨汤也不管用。昨天淋了场秋雨，咳得更凶了，尤其夜里，一躺下就像有东西堵在嗓子眼，非得坐起来咳半天才能喘匀气，痰还带着点黄，黏得很，吐不净。”
陈砚之示意王师傅伸出手，指尖搭在他腕脉上，另一只手轻轻掀起他的眼皮看了看：“舌苔黄腻，脉滑数，痰黄黏稠，这是外感风寒后，湿邪郁在肺里化了热。您是不是淋雨后没及时换衣服？”
“可不是嘛，”王师傅懊恼地拍了下大腿，“昨天抢修一辆抛锚的车，雨下得急，浑身湿透了还在露天修了俩小时，晚上就开始发烧，现在烧退了，咳嗽却越来越厉害，觉都没法睡。”
林薇已经取来听诊器，轻轻按在王师傅后背：“深呼吸。”
王师傅依言吸气，胸腔里立刻传出“呼噜呼噜”的痰鸣声。林薇移了移听诊器位置，又让他咳两声，听完直起身说：“右肺有湿啰音，痰堵得挺厉害，得先把痰清出来。”
陈砚之提笔在处方笺上写着，头也不抬地问：“现在是不是觉得胸口发闷，咳完了能舒服点，但过会儿又堵得慌？”
“对对！”王师傅连连点头，“就像有块黏痰糊在气管里，咳出来的痰还带着点腥味儿。”
“那得用化痰止咳的方子，还得兼顾清热。”陈砚之笔锋不停，“我用桑白皮15克，泻肺平喘，对付这种痰热咳喘最管用；桔梗10克，能宣肺利咽，帮着把痰往上引，好咳出来；川贝母8克，润肺化痰，比普通川贝劲儿足点；加上黄芩10克，清肺部的热；您夜里咳得厉害，加6克苏子，降气止咳，还能让您躺下睡得安稳点。”
他把方子递给林薇：“抓药的时候注意，川贝母得用研好的粉，让王师傅冲服，药效更直接。”
林薇接过方子，一边抓药一边说：“王师傅，光喝药不够，我给您配点外用的药贴。”她从抽屉里拿出几张褐色的药膏，“这是用芥子、细辛、甘遂磨成粉，加姜汁调的，贴在肺俞、膻中这几个穴位，能温肺化痰，跟您的汤药配着用，好得快。”
她边说边在王师傅后背上比划：“您看，这俩肩胛骨中间往下点，是肺俞穴，正面胸口中间是膻中穴，晚上睡觉前贴上，早上揭下来，要是觉得皮肤有点烫，就提前揭掉，别起泡了。”
王师傅瞅着药膏有点犯怵：“这玩意儿贴上去辣不辣？我皮糙肉厚倒不怕，就怕不管用。”
“放心吧，”林薇笑着把药膏装进纸袋，“这方子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对付这种风寒转痰热的咳嗽，贴三次准见效。对了，您修车时记得戴口罩，粉尘多，刺激气管更咳得厉害。”
陈砚之补充道：“汤药煎的时候加三颗大枣，再放两块生姜，去去药味儿。每天煎两次，早上空腹喝，晚上睡前一小时喝，喝的时候把川贝粉冲进去搅匀。还有，这几天别吃辛辣的，汽修厂的盒饭少打辣菜，多吃点冬瓜、萝卜，帮着化痰。”
王师傅接过药包，掂量了掂量：“行，都记着了。对了陈大夫，我这咳得没法干活，大概得歇几天？”
“按时用药，三天就能见轻，”陈砚之送他到门口，“要是夜里咳得实在厉害，就坐起来靠一会儿，垫个枕头，别平躺着憋气。下礼拜再来复诊，我给您调调方子。”
王师傅刚走，林薇就笑着说：“您这方子加苏子是真妙，他夜里咳得睡不着，光清痰不行，还得帮着降气，不然躺下痰往上涌，更遭罪。”
陈砚之收拾着桌面：“可不是嘛，治咳嗽得看时辰，夜里加重多是气逆，得兼顾降气；白天咳得凶，可能是外感没清干净，得侧重解表。”他看了眼窗外的雨，“这秋雨带着寒，接下来怕是还得有不少人淋雨后闹咳嗽，得把芥子和桔梗多备点。”
林薇点头应着，把刚晾好的枇杷叶收进药柜：“我等下就去库房看看，再把药贴多调制几贴，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雨声敲着窗棂，药柜上的铜锁在光线下泛着暖光，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混着窗外的湿意，让人心里踏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