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的太阳把柏油路晒得发软,葆仁堂的竹帘垂得低低的,挡住了多半毒辣的日光。林薇正用扇子给药柜边的薄荷扇风,忽听门口传来“哗啦”一声,一个戴安全帽的年轻小伙扶着门框,脸色发白,额头上的汗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下巴往下滴。
“大夫……我好像中暑了……”小伙声音发飘,刚迈进门就腿一软,差点栽倒,林薇赶紧上前扶住他,往阴凉的藤椅上挪。
陈砚之刚给前一个病人看完诊,见状走过来,伸手摸了摸小伙的额头,滚烫得吓人:“体温不低啊,不止是中暑。”他掀起小伙的袖口,胳膊上全是冷汗,“你这是暑湿感冒,又热又湿堵在身子里了。”
小伙喘着气点头,说话都费劲:“早上在工地上搬砖,太阳直晒,中午吃了碗麻辣烫,下午就觉得不对劲,头疼得像要炸开,还恶心想吐,浑身没劲儿,关节也酸。”
林薇已经端来杯绿豆汤,放了点冰糖,用小勺喂他:“慢点喝,这绿豆汤能解暑。你这是又贪凉又吃辣,暑气裹着湿气,还有点食积,能不难受吗?”她拿了块凉毛巾,敷在小伙额头上,“先降降温。”
陈砚之搭上小伙的脉,三指轻按片刻:“脉濡数,舌淡红,苔黄腻——典型的暑湿证。得清暑祛湿、解表和中。”他转身走向药柜,戥子在手里掂得稳当,“藿香10克(后下),这是治暑湿的主药,能化湿解暑,还能止呕,你不是恶心吗?就靠它了;佩兰10克,和藿香是搭档,专解暑湿,夏天没胃口、浑身发沉,少不了它;厚朴10克,燥湿理气,你这肚子胀,是有湿气堵着;滑石15克(包煎),清热利湿,让湿气从小便排出去;再加6克甘草,调和药性。”
“要不要加苍术?”林薇正往砂锅里加水,“他这关节酸,苍术能燥湿健脾,还能治湿痹。”
“加10克,”陈砚之往纸包里添了些药材,“再放6克半夏,和胃止呕,你刚才是不是想吐没吐出来?”
小伙点点头,喝了口绿豆汤才缓过劲:“嗯,胃里翻江倒海的,闻着油腻味就恶心。”
“那就对了,”陈砚之把药包好,“这药得先泡15分钟,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煎20分钟,最后5分钟放藿香,别煎太久,不然香味跑了,药效就差了。药汁分两次喝,温温的,别放凉,也别趁热灌。”
林薇这时已经调好了外用药水,是用青蒿、荷叶、金银花煮的,放凉了装在喷瓶里:“这药水你带回去,觉得热得难受就往胳膊腿上喷点,能解暑降温,比花露水管用。”她边说边给小伙揉着太阳穴,“你这头疼是暑气上扰,按按能舒服点,回去也让工友帮你揉揉。”
小伙闭着眼享受着,舒服得直哼哼:“比工地上的藿香正气水强多了,那玩意儿太冲,喝了还烧心。”
“藿香正气水偏温,你这是暑热夹湿,用这个方子更对症,”陈砚之补充道,“回去别再喝冰啤酒、吃麻辣烫了,就吃点小米粥、凉拌黄瓜,清淡点。工地上热,多喝水,但别猛灌冰水,最好是温水,加点盐,补补出汗流失的盐分。”
林薇把煎好的药汁滤进保温杯:“这药你先喝一半,剩下的放凉了,下午在工地歇着的时候再喝。对了,你们工棚是不是没空调?中午找个阴凉地儿眯会儿,别硬扛着干活,真中暑晕倒就麻烦了。”
小伙接过保温杯,试着站起来,果然觉得头没那么疼了,身上的酸劲儿也轻了些:“真神了!这才多大会儿就好多了。”他掏出手机扫码付钱,“我那帮工友也总说热得难受,回头我让他们也来看看。”
“来吧,”林薇送他到门口,又塞给他顶草帽,“这帽子戴着,比你那安全帽遮阳。路上慢点,别跑,天热容易心慌。”
小伙戴上草帽,笑着挥挥手:“谢了大夫!等发工资请你们吃冰棍!”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热浪里,林薇收起竹帘:“这大暑天,暑湿感冒的怕是少不了,藿香、佩兰得多备点,我看药柜里的佩兰不多了,等下得去药材行补点。”
陈砚之点头:“再熬点清暑汤,就用荷叶、绿豆、薏米、甘草,装在大保温桶里,来的病人谁热得难受就给舀一碗,解暑又方便。”
阳光透过竹帘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药香混着绿豆汤的清甜味,把大暑的燥热都冲淡了些。林薇去搬保温桶,陈砚之则继续整理药材,两人没再多说什么,却都觉得这葆仁堂的日子,就像这清暑汤,看着普通,却总能在最需要的时候,送来妥帖的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