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赖着不走,空气干得像要冒火星子。葆仁堂的门刚推开,就闯进来个穿运动服的小伙子,捂着胸口直咳嗽,脸憋得通红,手里还攥着半瓶喝剩的冰水。
“陈大夫,林姐,救个急!”小伙子咳得直弯腰,说话都打绊子,“这两天嗓子干得像砂纸磨,一呼吸就疼,夜里咳得根本睡不着,喝了好多水也没用。”
陈砚之赶紧拉过把椅子让他坐下,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又翻开他眼皮看了看:“舌头伸出来我瞧瞧。”
小伙子依言张嘴,舌尖红得发亮,舌苔薄白还带着点裂纹,像晒得发脆的纸。“这是咋了?不会是肺炎吧?”他紧张地搓着手。
“别慌,”陈砚之指尖搭在他腕上,凝神片刻,“脉浮数,舌尖红,燥邪伤了肺津。你是不是前天跑完步猛灌了大半瓶冰汽水?”
小伙子愣了下,连连点头:“对啊!那天跑完步渴得厉害,抱着冰汽水吨吨灌了半瓶,当天晚上就开始嗓子干。”
林薇端来杯温水递过去,接过话头:“秋天本就燥得很,你又猛灌冰的,寒邪裹着燥气伤了肺,能不咳吗?”她转身从药柜里抽出张纸,“我先给你煮点梨水润润,陈哥你赶紧配药。”
陈砚之已经在药柜前翻找起来,手里拿着戥子称药:“燥邪分温燥和凉燥,他这是喝了冰的,凉燥夹寒。得用温润的药,不能用太凉的。”他抓了把桑叶,“桑叶三钱,清肺润燥,还能止咳,性质平和,适合他这情况。”
“加杏仁三钱吧,”林薇削着梨皮插嘴,“杏仁能降气止咳,他咳得这么厉害,正好用得上。”
“嗯,”陈砚之点头,又抓了北沙参四钱,“这味能养阴生津,补补被燥气耗掉的津液,比南沙参更温润些。”他顿了顿,又添了款冬花三钱,“这味能润肺下气,专治久咳,性温,不犯凉。”
小伙子捧着温水杯,看着他们忙:“这药得熬多久啊?我下午还得上班呢。”
“很快,”陈砚之把药倒进砂锅,“这几味药都好出味,先泡十分钟,大火烧开转小火煎十五分钟就行。”他转头叮嘱,“熬药的时候别盖盖子,让燥气顺着蒸汽散散。”
林薇把切好的梨块放进小锅,加了两颗冰糖:“先喝这个垫垫,梨皮别扔,煮水更能清肺。”她把锅放在小炉子上,“你这情况,最近可别再喝冰的了,也别吃辛辣的,不然燥气更重。”
“知道了知道了,”小伙子喝了口梨水,咂咂嘴,“还是你们这儿周到,上次我同事咳得直冒火,在药店买的止咳糖浆,越喝越渴。”
陈砚之正写着用法,闻言抬头:“他那是温燥,得用凉润的药,跟你这凉燥不一样。用药得看证,不能瞎用。”他把药方递过去,“你看,这方子加了生姜两片,就是怕药太凉,正好中和你喝冰汽水受的寒。”
“对了,”林薇端着刚煮好的梨水过来,“喝完药要是还咳,就按这个法子按揉鱼际穴,在手掌这儿,”她指着小伙子手掌外侧,“按到发酸就行,能帮着清肺。”
小伙子边按边笑:“还是你们懂行,不像我瞎喝药。对了,这药苦不苦啊?”
“有点清苦,但加了甘草调和,不难喝,”陈砚之收拾着药渣,“记得温着喝,别放凉,不然又引寒邪进去了。”
正说着,门口进来个老太太,手里拄着拐杖,咳得比小伙子还厉害,手里还攥着张揉皱的化验单。“小陈大夫,你给瞧瞧,这片子说我肺里有结节,是不是得开刀啊?”
陈砚之赶紧扶她坐下,接过化验单仔细看了看,又让老太太伸出舌头:“您这舌苔白腻,脉沉缓,平时是不是总觉得痰多,还发黏?”
老太太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一口痰卡半天,咳出来还带点灰黑色。”
“这是痰湿阻肺,跟小伙子那燥邪不一样,”陈砚之耐心解释,“您这结节是痰湿结出来的,先别慌着开刀,我给您开几副化痰散结的药试试。”他转身抓药,“半夏三钱,燥湿化痰;陈皮二钱,理气化痰,这俩是二陈汤的底子,专门对付痰湿。再加浙贝母三钱,软坚散结,正好针对您这结节。”
林薇给老太太倒了杯热茶:“奶奶您别急,陈哥治痰湿可有经验了。我姥姥前阵子痰多,喝了他开的药,现在利索多了。”
老太太还是不放心:“这药得喝多久啊?要是没用可咋办?”
“先喝七天,”陈砚之把药包好,“七天后您再来,要是痰少了,咱们再接着调。实在不放心,就去做个复查,对比着看。”他又加了句,“您平时别吃甜的和肥肉,痰湿最怕这些,越吃越重。”
老太太这才接过药包,念叨着“谢谢小陈大夫”慢慢走了。
小伙子的药也熬好了,林薇给他装在保温杯里:“记得分两次喝,喝完别吹风,晚上睡觉盖好肩膀,别让寒气再钻进去。”
“哎,谢谢你们啊!”小伙子拎着保温杯,又拿起剩下的梨水,“这梨水真甜,比饮料解渴多了。”
陈砚之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转头对林薇说:“等下把那批麦冬晒出来,入秋了,燥邪伤人的日子还多着呢。”
林薇正擦着药柜,闻言点头:“早晒上了,在天台呢,下午就能收。对了,爷爷说晚上炖川贝雪梨,让你早点关店。”
“知道了,”陈砚之收拾着桌面,阳光透过药柜的玻璃,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混着梨水的甜味,倒比往日更让人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