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离了青苔林,折向东南,身形在林木与水泽间疾驰。越是前行,周遭环境的变化便越是明显。
原本生机勃勃的草木,色泽逐渐变得灰败,仿佛被抽离了某种本质的活力,只剩下空洞的形骸。空气中流动的灵气变得稀薄而紊乱,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枯竭”感。甚至连光线都似乎黯淡了几分,投下的影子边缘模糊,如同随时会融化在空气中。
这并非煞气侵蚀那种污浊的死寂,而是一种更根本的、走向“虚无”的衰亡。仿佛构成世界的基础正在被悄然抽空。
“是归墟之力的影响开始扩散了!”护道人守拙面色凝重,手中的警世角震动得越发急促,“他们定然是在前方某处,建立了一个稳定的‘墟引之阵’,试图打开通往归墟的裂隙!”
陈续全力展开感知,意识海中那与规则之网的微弱联系,让他“看”到了更加惊心动魄的景象——前方大片区域的规则之线,正变得极其不稳定!许多代表“存在”、“稳固”、“生机”等基础道理的线条,光芒正在急速黯淡,甚至开始扭曲、断裂!而代表“虚无”、“湮灭”、“终结”的规则线条,却异常活跃、粗壮,如同贪婪的触手,不断蚕食着其他道理存在的空间。
就像一幅精美的锦绣,正在被无形的力量从边缘开始拆解线头,走向彻底的崩坏。
“必须再快一点!”陈续心急如焚,他能感觉到,一旦那片区域的规则网络彻底崩塌,形成归墟通道,其吞噬范围将急剧扩大,后果不堪设想!
顾青鸢周身浩然之气流转,试图抵御这股无处不在的“虚无”侵蚀,但她发现,这股力量并非邪祟,浩然正气对其效果有限,更像是在与一种“天命”般的终结之力对抗,异常艰难。
周六安和叶灵修为较低,更是脸色发白,感到自身的存在都仿佛变得轻薄,有种要被这环境同化、归于虚无的错觉。
黑猫发出焦躁的低吼,它的灵觉最为敏锐,受到的冲击也最大。
又前行了数十里,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前方是一片巨大的盆地,盆地中央,矗立着三座呈品字形分布的、由某种暗沉金属构筑的高塔。高塔顶端,各自悬浮着一颗不断旋转的、吞噬着周围光线的漆黑棱晶。三座高塔之间,无数暗紫色的能量线路交织,构成一个覆盖了整个盆地的巨大法阵。
法阵中央的空间,已经不再是正常的景象,而是一片不断旋转、深不见底的黑暗!那黑暗并非没有光,而是连“光”这个概念都在其中被吞噬、湮灭!仅仅是注视着那片黑暗,就让人神魂摇曳,意识都仿佛要被吸摄进去,彻底化为乌有!
这就是“墟引之阵”!正在强行撕开现实与归墟的屏障!
法阵周围,可以看到众多理骸院的人员在忙碌,银面执事穿梭其间,而主持阵法的,赫然是三名身着紫袍、脸上覆盖着更加复杂水晶面甲的存在!他们的气息,比之前的金面执事更加深沉恐怖,手中操控着更加复杂的仪器,不断将磅礴的能量注入法阵,稳固并扩大着中央那片归墟黑暗。
“三名紫袍院士!”护道人守拙声音干涩,“理骸院这次是下了血本!他们是想在这里制造一个永久性的归墟通道吗?!”
就在他们被发现的同时,一名紫袍院士冷漠地抬起头,水晶面甲后的目光穿透距离,锁定了陈续等人。
“干扰者,清除。”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意念一动,墟引之阵边缘,一道凝练的归墟之力便如同黑色的闪电,悄无声息地朝着陈续他们劈来!所过之处,空间留下了一道久久无法弥合的、仿佛被彻底“删除”的漆黑轨迹!
这一击,蕴含的不是毁灭,而是彻底的“抹除”!
“小心!”陈续大喝,全力催动浩然正气与架构师灵光,试图解析、抵御这股力量。顾青鸢的心剑域瞬间展开,银白领域与那归墟黑芒碰撞!
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规则被强行擦除的“滋啦”声。顾青鸢的银白领域剧烈扭曲,边缘处竟开始变得透明、模糊,仿佛要被那归墟之力从概念上“抹去”!
浩然正气能守正辟邪,但对上这代表终极虚无的归墟之力,竟也显得力有未逮!
陈续脑中飞速运转。强行对抗归墟的“抹除”特性,如同用手去堵决堤的洪水,绝非良策。架构师的本能让他去寻找这力量的“结构”,寻找其“规则”上的破绽!
他的意识拼命延伸,不顾精神力的剧烈消耗,强行感知那片归墟黑暗与墟引之阵的规则构成。
他“看”到,那归墟黑暗本身,是纯粹的“无”,无法解析。但维持它存在的“墟引之阵”,以及那三颗黑色棱晶,却是在现实规则框架内运作的!它们就像是固定在堤坝上的抽水机,强行将“虚无”抽取过来。
那么,破局的关键,不在对抗“虚无”,而在破坏“抽水机”!
“攻击那三座塔顶的棱晶!那是维持通道和转化归墟之力的核心!”陈续急声喝道。
然而,谈何容易!那三座高塔被强大的能量场和归墟之力保护,更有三名紫袍院士坐镇!
就在陈续苦思对策,顾青鸢的领域摇摇欲坠之际——
异变再生!
盆地另一侧的虚空中,一阵奇异的涟漪荡漾开来,一艘通体翠绿、造型优雅、仿佛由一片巨大树叶雕琢而成的灵舟,悄然驶出!
灵舟之上,站立着数道身影,为首者是一位身着青萝长裙、头戴花冠、气息空灵悠远的女子。她手持一根嫩绿的柳枝,柳枝轻拂间,道道充满生机的绿意洒落,竟暂时抵挡住了盆地方向弥漫过来的“虚无”侵蚀。
是灵族!而且是不同于水灵、木灵的另一支,看其气息,很可能是传说中的花灵或森灵!
那为首的女子目光扫过盆地中的墟引之阵,眼中闪过一丝怒意,随即看向正在苦苦支撑的陈续等人,尤其是感受到陈续身上那新生的、与自然隐隐契合的浩然正气,以及顾青鸢那纯净的剑胆之力时,微微颔首。
“归墟现世,生灵涂炭。灵族,不会坐视。”她声音清越,带着坚定,“我等愿助诸位一臂之力,共破此阵!”
援军,在绝境时刻,意外到来!
陈续精神一振,立刻拱手:“多谢!请助我等牵制敌人,破坏那三颗棱晶!”
正守之道,绝非孤军奋战。守护苍生之路,当汇聚一切可汇聚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