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崩塌的轰鸣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咆哮,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巨石如雨,烟尘弥漫,将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碾碎。白璃以身化光,融入地脉,强行稳定住这片区域的壮举,如同在滔天洪水中撑起的一叶脆弱的扁舟,虽暂时阻隔了灭顶之灾,但那恐怖的压迫感和来自地底深处的、结构彻底瓦解的闷响,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众人——这平静,短暂得如同呼吸。
“走!这边!”
执剑人——那位伪装成李教授的观星殿使者,是此刻唯一还保持着绝对冷静的人。他背着小雨,手中青铜短剑清光一闪,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指南针般指向墓室一侧墙壁。那里,原本是绘制着繁复壁画的石壁,此刻因剧烈的震动和能量冲击,已然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在壁画一角,一个原本被巧妙隐藏在祥云纹饰中的、极其不起眼的凹陷,正透过裂缝,隐隐透出一丝与陵墓内部腐朽气息截然不同的、带着泥土腥味的微弱气流!
是风!来自山体外部的新鲜空气!
这,就是白璃用生命为他们指出的“一线生机”!一条可能连设计陵墓的工匠都未必知晓、或许是地壳变动自然形成、亦或是守陵者为应对极端情况而秘密开凿的应急通道!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划亮的火柴,虽微弱,却瞬间点燃了所有人求生的本能。
“快!”孙阳嘶声大吼,用尽力气搀扶起几乎站立不稳的振宇。刘胖子也连滚带爬地起身,顾不上浑身疼痛,踉跄着跟上。
执剑人率先冲到壁前,毫不犹豫,并指如剑,指尖清光凝聚,闪电般点向那处凹陷!
“咔哒……”
一声机括转动的轻响,在震耳欲聋的崩塌声中几不可闻,但那面布满裂痕的石壁,却应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一股浓烈的土腥味和潮湿的冷风瞬间涌出!
缝隙之后,并非人工开凿的整齐甬道,而是一条漆黑、陡峭、怪石嶙峋的天然裂缝,仿佛是山体内部一道未曾愈合的伤疤,蜿蜒向上,不知通往何处。但此刻,这就是通往人间的唯一路径!
“进去!”执剑人低喝,率先侧身挤入裂缝,小心护着背上的小雨。
孙阳和韩亮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重伤的振宇,紧随其后。刘胖子体型最大,挤进去时异常艰难,碎石刮擦着他的衣服和皮肉,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有丝毫停顿。
就在最后面的刘胖子半个身子刚挤进裂缝的刹那——
“轰隆!!!”
身后传来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整个主墓室再也支撑不住,穹顶彻底坍塌下来!巨大的石块混合着青铜残骸、炼丹炉碎片,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众人刚才立足之地彻底吞没!狂暴的气浪夹杂着毁灭性的尘埃,从裂缝入口猛冲进来,将最后面的刘胖子狠狠推了个跟头,也让前面的几人东倒西歪!
裂缝入口处,光线瞬间被隔绝,只剩下彻底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尘土。
“胖子!”孙阳在黑暗中惊惶大喊。
“咳咳……俺……俺没事!快走!洞口要塌了!”刘胖子咳嗽着,连滚带爬地向前摸索。
根本不需要催促,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每一个人在黑暗中拼命向上攀爬。裂缝狭窄而陡峭,脚下湿滑,四周是冰冷粗糙的岩石。黑暗中,只能听到彼此粗重惊恐的喘息、身体摩擦岩壁的窸窣声,以及身后不断传来的、仿佛追魂索命般的塌陷巨响。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死神就紧跟在他们脚后。
每一次脚下石块松动,每一次头顶落下碎屑,都让心脏骤停。没有人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是否会被堵死,他们只是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逃离那片正在坠入地狱的死亡领域。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爬了多久,几分钟,抑或是几个世纪,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不是陵墓中长明灯或能量体的诡异光芒,而是……自然的、朦胧的天光!
同时,涌入鼻腔的不再是墓穴的腐朽气息,而是带着草木清香和雨后湿润的空气!
“出口!看到亮了!”刘胖子带着哭腔的嘶吼声在裂缝中回荡。
希望化作最后的力量,众人手脚并用,朝着那越来越亮的光点拼命爬去。
光亮越来越大,最终,他们一个接一个,无比狼狈地从一道隐藏在茂密藤蔓和山石后的狭窄裂缝中,跌跌撞撞地滚了出来!
冰冷刺骨的雨水混合着清新的山风,瞬间打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他们贪婪地大口呼吸着,尽管空气中还混杂着尘土和硝烟的味道,但这已是人间最甜美的气息。
他们出来了!真的从那个吞噬一切的秦始皇陵中,逃出来了!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没有人欢呼,所有人都瘫倒在泥泞湿滑的山坡上,如同离开水的鱼,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无法抑制的颤抖。阳光被浓密的乌云遮挡,天色阴沉,雨丝冰凉,但这一切,都如此真实,如此可贵。
孙阳回头望去,只见骊山主峰一侧,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触目惊心的凹陷,如同被天神巨斧劈开,山体滑坡的痕迹蔓延数里,烟尘仍未完全散去。那座沉睡两千年的地下宫殿,已彻底永眠。
逃出生天的喜悦还未升起,就被沉重的悲伤和现实的严峻所取代。他们活下来了,但有些人,却永远留在了那里。
而他们的磨难,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