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尘。
灰色的粉尘，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那是曾经囚禁了一个文明，承载了一个伪神万年野望的魂晶，最后的存在形式。
塔内，光线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陆晚灵缓缓收回手，摊开白皙的掌心。
那里，空无一物。
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捏碎一个古老神只的举动，从未发生过。
……
千里之外，昆仑基地。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成了凝固的琥珀。
指挥中心内，落针可闻。
所有还清醒着的人，无论是单膝跪地的李振国，还是那几个摇摇欲坠的玄门老道，都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僵在原地。
他们的瞳孔，倒映着大屏幕上的画面。
画面里，那个自称“王”的恐怖存在，连同那颗让所有仪器爆表，让地仙级高手都感到绝望的魂晶，变成了一捧……灰。
没了。
就这么，没了？
“信……信号……是不是中断了？”
一个年轻的通讯兵，嘴唇哆嗦着，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问出了一个蠢到极点的问题。
他的大脑，已经拒绝处理他看到的信息。
回应他的，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
角落里，那个几乎神魂崩溃的张师兄，猛地抬起头。
他脸上的恐惧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迷茫、癫狂与终极顿悟的，诡异的表情。
“不是没了……”
他像是在梦呓，又像是在对冥冥中的存在宣誓。
“是……被抹掉了。”
“什么？”旁边的人下意识地问道。
“不是捏碎！那不是力量的对抗！”
张师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看穿了终极奥秘的狂热。
“那是‘定义’的覆盖！是‘概念’的抹除！”
“那个古王，他掌控的是‘衰亡’的法则，对不对？他存在的基础，就是‘死’与‘终结’！”
“而那位……那位仙尊，她所用的，是‘生’与‘希望’的法则！是亿万生灵汇聚的，最本源的‘人间愿力’！”
“这不是水与火的碰撞，这是……这是创世神亲手删改了自己写下的程序！把代表‘死亡’的代码，从世界的底层逻辑里，直接删掉了！”
“所以，那个古王，不是死了！而是……而是‘不存在’了！从过去，到现在，到未来，他的所有痕迹，都被从时间长河里彻底抹去！仿佛他从来就没出现过！”
轰！
这番“疯言疯语”，像是一颗精神原子弹，在李振国和其他几个道士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何等恐怖的一幕！
如果说，那个古王，是凡人眼中毁天灭地的“伪神”。
那么这位陆晚灵……
她，就是定义“神”本身的存在！
李振国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
- 他看着屏幕里那个纤细的背影，眼神中，再无一丝一毫的试探与揣测。
只剩下，最纯粹，最原始，最虔诚的……仰望。
他感觉自己之前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应对方案，都像是一个笑话。
用凡人的智慧，去揣度神明的行为？
何其可笑，何其狂妄！
“传我命令。”
李振国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启动最高等级‘神谕’协议，刚才的所有影像资料，连同备份，全部进行物理销毁！一块硬盘都不许留！”
“在场所有清醒人员，签署终生保密条例！今日所见所闻，烂在肚子里！若有半字泄露，不需审判，自行了断！”
“从现在起，所有关于陆晚灵大师的档案，全部封存！她的任何指令，都等同于最高指令！无条件……执行！”
……
就在外界因为她的一个动作而天翻地覆时。
青铜塔内，陆晚灵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能感觉到，随着魂晶的破碎，一股比之前浓郁百倍的，纯净的信仰之力，涌入她的体内。
那是被古王囚禁了万年的，无数灵魂解脱时的感激。
也是她“治愈”了这片土地后，这方天地规则给予的“馈赠”。
金色的光华，在她的四肢百骸间流淌，让她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
但，让她在意的，不是这个。
而是那些消散的粉尘之中，留下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颗，只有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却隐隐散发着七彩光晕的……种子。
它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没有古王的邪恶，也没有魂晶的死寂。
它就像是，从极致的“死亡”之中，诞生出的，最纯粹的“生命”奇迹。
陆晚灵伸出手，让那颗种子，轻轻落在自己的掌心。
入手温润，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她的掌心轻轻跳动。
她能从中，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却又无比混沌的法则之力。
那是“时间”。
不是古王那种窃取而来的，残缺而邪恶的“衰亡”法则。
而是最原始，最完整，包含了“诞生”、“成长”、“凋零”、“寂灭”所有概念的，真正的时间法则的……种子！
这是古王穷尽一个文明之力，也未能触及的至宝。
如今，却在陆晚灵以众生愿力净化了所有邪恶之后，显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陆晚灵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这趟昆仑之行，值了。
她收起种子，转身，迈步走出青铜高塔。
而就在她踏出高塔的瞬间。
万年未有之变，发生了。
“轰隆隆——”
整座青合古城，开始剧烈地震颤！
笼罩在城市上空，那层万年不散的灰色“天幕”，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
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撕裂了万载的黑暗，洒在了这座死城之中！
阳光所及之处。
街道上，广场上，那成千上万跪伏在地的骸骨，在接触到阳光的刹那，纷纷化作了最细腻的飞灰，随风飘散。
他们的执念，随着古王的灭亡而终结。
他们的囚笼，随着阳光的到来而破碎。
万年的束缚，烟消云散。
短短几分钟内，整座城市，除了那些不朽的青铜建筑，再无一丝阴霾。
只有那初生的阳光，和呼啸而过的，自由的风。
陆晚灵沐浴在阳光下，抬头看了一眼湛蓝的天空，再不回头，一步步地，朝着城外走去。
无人机忠实地记录下了这最后一幕。
一个少女，孤身一人，走出一座重见天日的万古死城。
她的身后，是一个旧时代的彻底终结。
她的前方，是一个即将被她彻底颠覆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