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看着凌飒发来的消息，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与抓狂交织的状态。
亢奋的是，那几张照片和短视频里展现出的生态系统，简直是所有生物学家梦寐以求的伊甸园！
那不是人造的生态缸，而是一颗活生生的、被庞大真菌网络彻底改造的星球！巨树菇上切割出的居住单元，闪烁着幽蓝光泽的能源板，还有那片无边无际、在风中摇曳如海的蕈林……每一个像素都在尖叫着“全新课题”和“海量经费”。
抓狂的是凌飒那副德行。
“哎呀！图片（巨树菇）图片（蕈林海），这颗星球人家也想发样本呢，但是人家提交的过户申请被卡主了，传送门都打不开（遗憾表情）！”
看看这说的是人话吗？
一个在乱星海混的风生水起，把异兽当宠物养的女人，用这种夹子音的语气跟他说话，杜衡感觉自己的血压上来了。
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这家伙……”杜衡咬牙切齿地嘟囔着，但手上的动作却飞快。
他知道凌飒的意思，这是在赤裸裸地告诉他：想拿好处？先帮忙把路铺平。
他将这些照片和视频，连同那份被驳回的过户申请截图，一股脑地丢进了他所在的【辐射畸变与环境演化】科研小组的内部群聊里。
他没多说什么，只附上了一句话：“新发现的真菌行星生态样本，可惜，被地方商业集团以‘所有权问题’为由卡住了，样本过不来。”
他本意是想让导师或者其他几个关系好的前辈看看，能不能通过研究院的渠道，找找关系。
群里沉默了片刻，随即炸开了锅。
“我的天！这是蕈生界？不，比已知的任何蕈生界都要复杂！看菌柄的结构密度，它甚至进化出了类似植物维管束的能量输送系统！”
“等等，那个是能源板吗？直接铺在菌盖上？它的生物电转化效率有多高？能承受高功率输出吗？”
“这个星球的大气成分、重力参数、辐射水平是多少？杜衡，快把详细资料发过来！”
杜衡正要回复，一个头像常年是灰色，Id只有一个冷冰冰的“黑色背景”的头像，突然冒了出来。
【沃尔夫】：把这颗星球的坐标发我。
杜衡心里咯噔一下。这位可是他们研究院的“大神”，辐射物理和畸变生物学的绝对权威，沃尔夫博士。
一个真正的科学狂人，性格乖张，视万物为实验素材，等闲小事根本惊动不了他。
杜衡不敢怠慢，立刻将绿云星的星域坐标私发了过去。
几乎是信息发出的下一秒，他的私人通讯就被一个未知加密频道强行接入。
全息投影展开，一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
男人头发乱得像鸟窝，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狂热光芒。
他身上那件本应是白色的研究服，沾满了各种颜色的污渍，胸口还别着一个闪烁着危险红光的辐射剂量检测仪。
正是沃尔夫博士。
沃尔夫看着杜衡，开门见山，声音沙哑道“那个叫凌飒的挂名研究员，是你的人？”
“额……算是吧，博士，是我的朋友……”杜衡有些结巴，在沃尔夫面前，研究院里没人能保持镇定。
沃尔夫没兴趣听他的解释，他划开另一块光幕，上面正是凌飒发来的那些照片。
“这个真菌集群，它的能量循环模式，非常有趣。地表群落和高空孢子云形成了完美的内循环，还能兼容外来科技造物……不像是自然演化的产物。”
他的目光从照片上移开，死死盯住杜衡：“这是一个罕有的达到了某种新平衡的生态系统。或许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活体！这可是难得的研究素材，明天我就要见到它们出现在我的实验室里.......”
杜衡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把天鹅座集团和泛亚集团的商业封锁，以及星域管理委员会卡着所有权文书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商业集团？星域管理委员会？”沃尔夫听到这些名词，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愚蠢的笑话。他嗤笑一声：“一群只懂星币和利益的蠢货，也敢染指‘真理’？他们以为这是什么？这可是辐射科技的未来？”
沃尔夫完全无视了杜衡，当着他的面，直接划开通讯录，接入了一个徽章为银河与天平的最高优先级频道。
“接中央行政院，第七席执行官办公室。”他的语气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杜衡的呼吸停滞了。
中央行政院！那是整个银河联盟名义上的最高行政机构！第七席执行官，他只在教科书上见过这个职位，那是主管科研、教育与文化遗产保护的巨头！
通讯几乎是秒接，一个面容严肃、身穿笔挺制服的中年男人的全息投影出现。
他看到沃尔夫，严肃的表情立刻化为一丝无奈的头痛：“沃尔夫博士，您这次又有什么惊人的发现？还是哪个合作财阀的实验室又不小心‘泄漏’了点什么？”
“少废话，帕克。”沃尔夫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卡洛斯星域，一个叫‘天鹅座集团’的土财主，扣下了我们联盟科学院预定的S级生态观察星球。对，就是那个代号‘绿云星’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十分钟内，我需要看到它的所有权文件审批通过，并且空间传送坐标立刻并入主网。我的研究小组需要素材。”
被称作帕克的执行官愣了一下，迅速在自己的终端上查询起来。几秒钟后，他皱起了眉头：“博士，资料显示这颗星球的所有权存在物产纠纷，而且它的环境报告是‘极度危险，不宜开发’……”
“危险？”沃尔夫笑了，那笑容让杜衡感觉实验室的温度都降了几度，“帕克，你是在质疑我的专业判断，还是在质疑《银河紧急科研优先法案》的效力？”
“这颗星球的生态系统很特殊，对于我的‘净化’项目后续研究有至关重要的参考价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因为一个地方商业集团的愚蠢行为，耽误了对‘净辐计划’有潜在解决方案的研究，这个责任，是你，还是那个什么天鹅座集团来负？”
“净辐计划”四个字一出口，帕克执行官的脸色彻底变了。
那不是一个项目，那是悬在所有工业化星域头顶的噩梦，是无数财阀巨头每年都要耗费天文数字去处理的剧毒垃圾。
“我明白了，沃尔夫博士。”帕克立刻切换了严肃的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请您放心，中央行政院会立刻‘过问’此事。五分钟，五分钟后，这个星球的传送通道就会开启。”
通讯切断。
沃尔夫瞥了一眼已经石化在原地的杜衡，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告诉你那个朋友，把样本准备齐全，通道开启的第一时间，就给我发过来！我们科学院看上的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一群土财主来指手画脚了？”
说完，他根本不给杜衡反应的时间，直接挂断了通讯，整个过程行云流水，霸道至极。
杜衡站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没想到事情就这么轻松的解决了。
……
绿云星，巨树菇基地最高会议室。
凌飒正闭目养神。温青染、石裂风、维克多等人则在激烈地讨论着“绦星净化解构所”简称绦星所，的具体建设方案。
突然，一阵急促的、从未听过的提示音在会议室响起，那是一种带着强制性与最高优先级的通讯请求。
温青染迅速在控制台操作，一个带着卡洛斯星域管理委员会徽章的通讯被接了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官员出现在屏幕上，他脸上的表情混合着惊恐、谄媚和一丝无法掩饰的官僚式僵硬。
“您……您好！是绿云星的领主阁下吗？”官员的声音都在发颤，他甚至用了敬语。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愣住了。这还是前几天那个用鼻孔看人，满嘴“按规章办事”的委员会吗？
凌飒懒洋洋地睁开眼：“是我，有事？”
“有事！不不不，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官员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语速飞快。
“关于您提交的绿云星所有权转让申请，经过我们委员会的‘加急复核’与‘优先审批’，已经全票通过了！相关电子文书已经发送到您的个人终端，请您查收！”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用一种近乎哭腔的讨好语气说道：“另外，绿云星的专属传送阵坐标，也已成功录入星域主网，并获得了中高等级的加密认证！随时可以使用！对于此前工作流程上的延误，我们深表歉意！万分抱歉！”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维克多手里的雪茄掉在了地上。苏承舟张着嘴，花白的胡子抖个不停。
效率？星域管理委员会的效率什么时候能用“分钟”来计算了？
官员还在屏幕那头喋喋不休地解释着什么“技术故障已经排除”、“人员失误已经问责”，但已经没人听得进去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只是懒懒靠着、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的女人身上。
领主大人到底背着我们，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