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夜风，带着莱蒙湖的刺骨寒意，却吹不散李平凡心头第一次升起的，凝重如实质的阴云。
安娜·斯特兰奇那如同魔鬼低语般的情报，比任何真金白银的损失，都更让他感到了威胁。
【超级推演】。
一个能将“自己”的行动作为变量，进行实时迭代计算的对手。
这几乎意味着，他引以为傲的【未来视】在对方面前，将变成一个主动暴露自己底牌的致命陷阱。
他回到喧闹的宴会厅，如同幽灵般穿过人群，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苏晚晴立刻注意到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凝重，默契地跟了上去，一同提前离开了这座充满了权谋与虚伪的宫殿。
回到位于科洛尼镇的湖畔指挥部。
气氛瞬间从备战的紧张，转为了死寂。
李平凡将安娜的情报，去除了所有关于“异能”的敏感情报后，以“一个拥有近乎人工智能般推演能力的超级分析师”为代号，共享给了核心团队的每一个人。
“……他能将我们的每一步行动，都作为参数，重新计算他下一步的策略。我们的任何操作，都会被他提前预判，并成为他为我们布置的，新陷阱的一部分。”
当李平凡说完最后一句。
整个指挥室，落针可闻。
赵大壮脸上的横肉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这位在面对华尔街百亿级别的多空绞杀时都未曾变色的汉子，此刻却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无力。
“老板……这……这还怎么打？”
他喃喃自语，声音干涩，“这不等于我们还没出牌，对方就已经知道我们的牌，还准备好了针对我们所有出牌方式的打法吗？我们买，他就在高点等着我们；我们卖，他就在低点埋伏我们。我们不动……他都能算出我们为什么不动！”
而在另一边，代号“幻狐”的青年天才，双手已经离开了键盘。
他的表情，第一次变得如此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技术人员面对无法理解的“神学”时的挫败感。
“老大，”他看着李平凡，一针见血地指出，“这在信息战的领域，已经不是战术层面上的对抗了。这是一种……降维打击。对手拥有一个实时的，以我们为核心变量的沙盘推演系统。我们做的任何事，都只会让他的推演结果，变得更加精确。从理论上说，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连龙牙安保队的队长，都皱紧了眉头。
虽然不懂金融和信息战，但他能理解“所有行动都被预判”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这意味着，哪怕是最高明的刺客，在他的目标面前，也只是一个透明的，即将踏入陷阱的蠢货。
绝望，如同病毒般，在指挥室内开始悄然蔓延。
就连一直镇定自若的苏晚晴，此刻看向李平凡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担忧。
她可以为他调动千亿资金，可以为他铺平一切道路，但这种“神”与“神”之间的较量，已经超出了凡人可以干预的范畴。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李平凡，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撼后，脸上那份凝重却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于猎人看到值得全力以赴的猎物时，才有的，冰冷而兴奋的光芒。
他环视众人，走到主屏幕前，看着屏幕上“狮心”和他背后那片代表着“神谕”的迷雾。
良久，他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晨钟暮鼓，敲散了所有的阴霾。
“既然他能计算一切‘变量’……”
李平凡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我们就给他一个，他无法计算，或者……会算错的变量。”
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等他们提问，李平凡便将自己那超越时代，堪称疯狂的全新战术，清晰地阐述了出来。
“过去的战斗，我们是跟在【未来视】的身后，执行那个‘唯一的正确答案’。但现在，我们要反过来。”
“我们，要主动去创造‘未来’，一个假的未来。”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画出一个圈。
“第一步，我称之为——【信息污染】。”
“从明天开盘起，我会给大壮一系列的操作指令。这些指令，会非常古怪，甚至看起来愚蠢透顶。比如，在某个价位毫无理由地小仓位做多，然后下一秒又恐慌性地割肉。又或者，同时在多空两个方向，都布下陷阱。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交易市场上，制造出大量的，不符合任何逻辑，毫无规律可循的‘垃圾数据’。”
“当这些海量的垃圾数据，被‘神谕’的超算大脑所接收，他原本精确无比的分析模型，就会被这些‘噪音’所污染，他会为了计算我们这些毫无意义的行动背后的‘逻辑’，而徒劳地消耗他宝贵的算力。”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步，【草丛藏针】。”
“在这一万个看似愚蠢的错误选项里，我们会悄悄地，藏入那一个，唯一的，真正的杀招。当‘神谕’的注意力，全都被那些上蹿下跳的‘猴子’所吸引时，我们这条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才会给他致命一击。”
整个指挥室，一片死寂。
幻狐张着嘴，仿佛看到了信息战的新大陆。
赵大壮瞪大了眼睛，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赔钱也能成为一种战术。
李平凡看着他们被颠覆的世界观，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说出了这套战术最核心的，那句充满蔑视与自信的宣言。
“他能计算，是因为他相信人是理性的，市场是逻辑的，他相信他那颗大脑就是规则本身。”
“而我要用行动告诉他……”
“在绝对的未来面前，所有的计算，都是一个笑话！”
轰！
当李平凡说完这句话，指挥室里所有人心中的那点绝望和迷茫，被瞬间点燃，化作了冲天的战意和对眼前这个男人，近乎盲目的狂热崇拜！
“明白了！老板，就是往死里演，对吧！演得越蠢越好！”
赵大壮激动得满脸通红。
“我立刻设计一套基于布朗运动和混沌理论的随机交易算法，保证我们的每一次‘伪操作’，都像是上帝在掷骰子，毫无逻辑可言！”
幻狐的眼睛里也重新燃起了光。
新的作战方案，正式确立。
一场围绕“欺诈”与“反欺诈”，“污染”与“反污染”的，史无前例的顶级智斗，即将拉开帷幕。
就在这时，李平凡口袋里的私人手机，忽然发出一声轻微的震动。
一条加密消息，跃然屏上。
发件人，正是刚刚才在宴会厅阳台，给他带来巨大压力的安娜·斯特兰奇。
消息内容很简单，是一张她此刻正坐在某酒店顶层湖畔酒吧的照片。
照片里，她换上了一身随性的丝质长裙，手中端着酒杯，背景是如墨的日内瓦湖和璀璨的城市灯火，神情慵懒而又充满了挑衅。
照片下，附着一句话。
“玩得开心吗？想不想……”
“……再玩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