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凌渊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他身体上正在逸散的微光只是错觉。
但白小胖和秦书仪脸上的血色却早已褪尽。
“不行！老大，你不能去！”
白小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诡异的平静，他猛地向前一步，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起来。
“你的身体……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我们先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他语无伦次，情急之下一把抓向凌渊的手臂，想要用最直接的方式将他拦下。
然而，下一秒，白小胖脸上的惊惶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崩溃的错愕与恐惧。
他的手……
穿过去了。
没有丝毫阻碍，就像穿过一道全息投影。凌渊的手臂在白小胖的手掌中变得半透明，那些逸散的微光仿佛就是他正在分解的“存在”本身。
物理接触，彻底失效。
“老大……”白小胖呆呆地看着自己穿过凌渊身体的手，指尖甚至在微微颤抖。
他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灼伤了一样，又疯了似的再次抓去。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都是毫无悬念的穿透。
他碰不到他了。
这个认知像一柄淬了冰的重锤，狠狠砸在白小胖的心脏上。
“老大！你的手……我……我碰不到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小胖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那种眼睁睁看着最亲近的人从自己世界里“消失”的无力感，让他几近崩溃。
秦书仪的脸色苍白如纸，她死死盯着凌渊那愈发稀薄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保持稳定。
“这不是幻术，也不是灵体化。”
她的每一个字都沉重无比，像是在宣告一个无法更改的判决。
“他的‘存在’正在从这个世界上被……擦除。我们的一切手段，对他都已无效。”
擦除。
这个词语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它代表的不是死亡，而是一种更加终极的恐怖——归于虚无。
凌渊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是那片死寂的漠然。他仿佛不是那个正在被世界规则抹杀的人，而是一个无关的旁观者。
他转过身，不再看两人脸上的绝望，径直走向“烛龙”号星舰的登舰口。
他的脚步依然稳定，但每一步落下，身影似乎都比前一步更加透明。
白小胖想再次冲上去，却被秦书仪拉住。
“没用的，”秦书仪摇着头，眼中是深深的无力，“我们已经……阻止不了他了。”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孤绝的背影，登上了通往终点的飞船。
……
“烛龙”号星舰平稳地驶入曲速航道，窗外的星辰被拉成绚烂的光带。
白小胖和秦书仪沉默地站在驾驶舱，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凌渊独自坐在角落的座位上，闭着眼睛，仿佛在假寐。但他身上逸散的光点却越来越密集，整个人仿佛一尊即将风化的沙雕。
时间悖谬度的反噬，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加剧。
忽然，凌渊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下沉，坠入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色海洋。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褪色，星舰的金属墙壁、座椅的皮革质感、空气中循环系统的微风……所有感官都在迅速离他而去。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熟悉的街道上。
是江城的街道。
他看到了他的父母，他们正笑着从一家商场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他最爱吃的点心。
“爸！妈！”
凌渊下意识地喊道，冲了过去。
然而，他的父母却径直从他的身体中穿了过去，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仿佛他只是一团不存在的空气。
凌渊僵在原地。
他又看到了白小胖，正咋咋呼呼地和路边的美女搭讪，被毫不留情地拒绝后，垂头丧气地走开，也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秦书仪、林晚、甚至前世的敌人……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他眼前，他们生活着，交谈着，欢笑着，悲伤着，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看到他，能听到他，能感知到他。
他对着世界放声呐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抓住某个人，手臂却只能带起一片虚无的涟漪。
他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不，比遗忘更可怕。
他从未“存在”过。
这就是时间悖谬反噬的终极形态——精神抹杀。将悖谬的存在从所有时间线、所有因果、所有记忆中彻底剥离，让其在永恒的孤寂中自我消融。
无尽的孤独和恐惧如同潮水般涌来，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淹没、同化。
他感觉自己的思维正在变慢，记忆开始模糊，连自己的名字都仿佛要记不起来。
就在他即将被这片虚无彻底吞噬的瞬间——
一张冰冷、傲慢、隐藏在阴影中的脸，陡然刺破了这片灰色的世界！
影之议长！
那张脸，那份刻骨铭心的背叛，那焚尽一切的仇恨！
这股极致的恨意，如同贯穿时空的黑色惊雷，成为了他在无尽虚无中唯一的“存在锚点”！
我是谁？
我是来复仇的！
我要杀谁？
我要杀了他！
凌渊空洞的意识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一个扭曲而疯狂的执念。
“只要……”
他的意识发出了嘶哑的咆哮。
“只要我还记得要杀谁……我就还活着！”
轰！！！
整个灰色的幻境世界应声龟裂，如同被巨力砸碎的镜子，在一瞬间化为亿万碎片！
驾驶舱内。
凌渊猛地睁开了双眼。
白小胖和秦书仪被吓了一跳，他们看到，凌渊的眼神变了。
那是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冰冷、更加空洞的眼神，仿佛刚刚从地狱的尽头归来，灵魂已经被彻底抽空，只剩下一个名为“复仇”的躯壳。
“只要仇恨还在，我就存在。”
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重复着那句话，然后缓缓站起身。
“走。”
一个字，不带任何感情。
也就在这时，星舰的AI系统发出了提示音。
三人同时望向窗外。
只见在漆黑的宇宙深处，一座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黑铁尖塔，正以一种完全违反物理定律的姿态，倒悬在那里。
塔尖朝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寂气息，仿佛一根刺入现实维度的毒刺。
倒悬的黑铁尖塔！
就在他们被这奇景震撼之时，凌渊身前，那本虚幻的【因果倒转之书】悄然浮现。
这一次，书页上没有浮现任务，而是渗出了触目惊心的血色文字。
【时间悖谬度将加速累积，此地会主动抹杀一切‘悖谬’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