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听了您的讨论课,关于敦煌壁画与拜占庭镶嵌画的比较,很受启发,刚才恰好看到您在找这方面的书,就冒昧过来了。”
解释合情合理,态度真诚又不显得刻意讨好。
温酌点了点头,伸手取过那本书。
他手指纤长白皙,与深蓝色书封面形成鲜明对比,裴时序眸光微暗。
“原来如此,裴同学对艺术史很有见解?”
温酌随口问道,语气依旧带着散漫的笑意。
“只是兴趣所在,在温助教面前是班门弄斧了。”
裴时序谦逊地笑了笑,目光落在温酌手边摊开的笔记上,那里有几句他随手写下关于图像符号学的思考。
“尤其是这些图像背后的符号系统,总觉得比单纯的文字记录更耐人寻味。”
这句话恰好说到了温酌思考的点上。
他不由得多看了裴时序一眼。
两人就着书中的内容低声交谈了几句。
裴时序的知识储备确实扎实,言谈间引经据典,却又不掉书袋,声音也温和悦耳。
“没想到你对这些冷门的知识也这么了解。”
温酌慵懒地靠回椅背,语气带着些许赞赏,桃花眸笑盈盈地看着裴时序。
“只是多看了几本书而已。”
裴时序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他抬腕看了看表,动作自然,“抱歉,温助教,我下节课快要开始了,如果之后在资料方面还有什么需要,我很乐意帮忙。”
他告辞的姿态无可挑剔,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白衬衫的背影在书架间显得挺拔干净。
温酌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指尖在深蓝色书封上停留了片刻,垂下眼。
他好歹也浸润在圈子里已久,对裴时序的意图也能察觉一二。
那样恰到好处的出现,那样精准的学术见解,还有那看似谦逊实则不容拒绝的接近方式。
一切都太过完美,完美得近乎刻意。
阳光透过窗户,将青年笼罩在温暖的光晕里,墨发仿佛流淌的绸缎。
良久,温酌轻轻“啧”了一声,将一缕滑落颊边的墨发别至耳后。
他讨厌麻烦,而裴时序身上散发出的,正是麻烦的气息。
而已经走出图书馆的裴时序,在踏入明媚阳光的瞬间,脚步微顿。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扇安静的窗户,眼底掠过一抹晦暗。
……
温酌看完书后,抱着教案不紧不慢的走回文学院三楼的办公室。
夕阳将走廊染成暖金色,影子在身后拉得细长。
推开307室的门,温酌将教案随手放在桌上,脱下薄外套,随意搭在沙发扶手上,然后开始慢悠悠地整理。
先是打开书柜,将几本带来的参考书放进去,动作不疾不徐,像是享受这个过程。
接着,他走到窗边,给那盆有些蔫了的绿植浇了点水,指尖轻轻摸了摸叶片。
做完这些,他才重新坐回办公桌后的皮质转椅里,身体放松地往后靠了靠,闭上眼,羽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哒哒——”
敲门声响起。
温酌缓缓睁开眼,桃花眸里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耐。
“请进。”他应道,声音里还带着点刚休息过的松散。
门被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是陆辰逸。
他没穿正装,一件黑色t恤外面松松垮垮地套着件敞开的机车夹克,下身是破洞牛仔裤。
他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直接落在温酌的背影上。
“温助教,还没下班?”陆辰逸开口,语调微微上扬。
温酌微微坐直了些,手肘撑在桌面上,十指交叉,下巴轻抵在手背上,抬眼看向门口的人。
这个姿势让他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眼尾天然上扬的弧度让他即便没什么表情,也仿佛含着三分笑意。
“陆同学?”他尾音拖长,带着点询问,“有什么事吗?”
陆辰逸这才踱步进来,姿态闲散,手里拿着个U盘,随意地抛接了一下,然后“啪”一声按在温酌桌面上。
“原来助教还记得我啊……”陆辰逸直勾勾看着温酌,几米后才抬了抬下巴,示意那个U盘。
“李教授给助教的,说是下个月艺术节的一些往届影像资料,让助教参考一下。”
温酌视线从U盘移到陆辰逸脸上,桃花眼弯了弯。
“麻烦陆同学跑一趟了。”他语气依旧散漫,听不出情绪。
“顺路。”
陆辰逸耸耸肩,目光在温酌带着笑意的脸上扫过,注意到他略显干燥的唇瓣。
“看助教这样子,想必是下午也没怎么喝水?”
他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瓶没开封的冰镇矿泉水,推动温酌手边,“刚买的没喝过,送给温助教了。”
温酌看着那瓶凝结着水珠的矿泉水,没忍住低低笑出声来,笑声清润,带着点无奈,又有点被这直白的方式取悦了。
“陆同学……倒是观察入微。”
他确实渴了。
温酌伸手拿过了那瓶水,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那……谢谢陆同学?”
“不客气。”
青年眉眼弯弯,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甚至喝水的动作也带着股散漫的优雅。
陆辰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随即移开目光,装作打量办公室的环境。
“这办公室采光还行,就是小了点儿。”
他评价道,语气依旧带着点少爷式的挑剔。
温酌放下水瓶,指尖抹去唇边不小心沾上的水渍,笑盈盈地接话,“比不上陆同学常去的地方宽敞。”
这话带着点轻微的刺儿,但被他用慵懒的语调说出来,落在陆辰逸耳边却更像是一种……调情。
陆辰逸非但不恼,反而像是被点燃了兴趣,转回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温酌,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
“温助教怎么知道我常去什么地方?”他往前倾了倾身,拉近了一点距离,声音磁性,“难道……私下打听过我?”
温酌迎着他的目光,桃花眼里水光潋滟,笑意不变,只是眼底多了几分疏离。
“陆同学想多了。”他语气轻飘飘的,四两拨千斤,“只是觉得,以陆同学的气质,不像会安于方寸之地的人。”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像是赞美,又像是划清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