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溟皇宫,御书房。
烛火摇曳,映照着沧溟煦愈发消瘦苍白的面容和那刺目的白发。他正对着一卷摊开的奏章出神,朱笔悬在半空,墨汁将滴未滴。案几一角,静静躺着那支冰冷的琉璃凤翎。
“昭凰……”他低低唤了一声,声音在空寂的殿内回荡,无人回应。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焦急的狐鸣由远及近,打破了深夜的死寂。
一道白影如电般窜入御书房,带起一阵疾风,吹得烛火剧烈摇曳——是璃吻!
它雪白的皮毛上竟带着几处明显的焦灼痕迹,仿佛被烈火或强大的能量灼伤,一双琉璃般的眸子里充满了人性化的惊恐、委屈与无法言说的急切。
“璃吻?!”沧溟煦猛地站起,心脏狂跳,“你怎么弄成这样?是不是有昭凰的消息了?”
璃吻冲到他的脚边,不再优雅蹲坐,而是用头拼命蹭着他的龙袍下摆,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
它人立而起,前爪焦急地指向西南方向,又猛地回头,做出被无形屏障狠狠弹开的动作,甚至因为模拟那冲击力而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发出痛苦的哀鸣。
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动作,眼神哀戚地看着沧溟煦,仿佛在拼命诉说着什么。
沧溟煦先是一惊,随即巨大的希望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蹲下身,试图抓住躁动不安的小狐狸,声音因急切而颤抖:“璃吻!冷静点!告诉朕,你是不是找到她了?她在哪里?她还活着吗?是不是还活着?!”
然而,人与灵宠语言终究隔阂。
璃吻的悲鸣与比划,在沧溟煦眼中,只是一连串无法解读的、令人心焦如焚的动作。
他只能从它眼中的急切与伤痛,以及皮毛上清晰的灼痕,判断出它必定经历了极其凶险的事情,并且绝对与昭凰息息相关!
这种近在咫尺却无法沟通的绝望,几乎要让沧溟煦疯狂。
他紧紧攥住璃吻的前肢,力道大得让小狐狸瑟缩了一下,但他浑然不觉,声音嘶哑带着血丝:“你到底想告诉朕什么?!她是不是还活着?你见到她了?是不是有人阻拦你?说啊!璃吻!”
璃吻被他攥得生疼,却不再挣扎,只是抬起湿漉漉的眼睛,哀戚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知道,但我无法告诉你……她很近,但我过不去……”
这无声的交流比任何酷刑都更折磨人。
沧溟煦看着璃吻眼中的哀伤、无奈,还有那一丝……仿佛看到希望却又被阻隔的焦躁,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猛地将璃吻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透过它感受到一丝昭凰的气息。
他将脸埋进小狐狸带着焦糊味和尘土气息的绒毛中,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朕不懂……朕不懂啊……”他哽咽着,像一头失去伴侣的孤狼,发出压抑已久的悲鸣,“我的昭凰,她,她到底怎么样了……是生是死……给朕一个明白……”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璃吻的皮毛。
小狐狸安静下来,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沧溟煦冰冷的手背,发出细微的、安慰般的呜声。
良久,沧溟煦抬起头,眼中是破碎的血色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轻轻放下璃吻,用指尖小心翼翼抚过它皮毛上的焦痕,声音低沉:“朕知道了。你一定找到了她,或者确切知道她在哪里,但有强大的力量阻挡了你,让你无法靠近,也无法明确告知朕,对吗?”
璃吻立刻人立起来,急切地连连点头,小爪子再次指向西南,喉咙里发出肯定的咕噜声。
“西南……云雾山……”沧溟煦喃喃道,眼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被更深的忧虑覆盖。
连璃吻都无法突破的阻碍,该是何等强大?
昭凰在那里,是安全,还是陷入了另一种险境?
他猛地站直身体,帝王的威仪重新回到他身上,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
他看向西方,那是西凤的方向。
“凌寂……”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名字。作为西凤的守护者,凌寂与璃吻之间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或许只有他,才能解读璃吻这拼死带回的、无声的讯息!而且,凌寂出身西凤将门,对云雾山一带的了解远胜东溟任何人,他本人此刻也已奉旨返回西凤!
不能再等了!多等一刻,昭凰就可能多一分危险!什么朝局稳定,什么帝王威仪,在昭凰可能尚存的一线生机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
“来人!”沧溟煦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对着闻声进来的内侍下令,“传朕旨意,西凤皇帝寿辰在即,朕感念两国邦谊,决定亲自前往贺寿。仪仗从简,轻车快马,请父皇母后监国,朕……三日后便秘密启程!”
内侍惊愕地抬头,想提醒陛下此举于礼制不合,且朝局未稳,但看到沧溟煦那布满血丝、却燃烧着某种骇人执念的双眼,以及他脚边那只伤痕累累、哀鸣不止的灵狐,所有劝谏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能颤声应道:“……奴才遵旨。”
沧溟煦必须去西凤!必须立刻见到凌寂!他甚至等不及寿辰正日,他要提前出发,他要当面问清楚,璃吻到底带回了什么消息!如果需要,他不惜放下一切尊严,跪下来求凌寂,求他解读这唯一的线索,求他告诉他,他的昭凰,究竟是生是死,身在何方!
而就在沧溟煦因璃吻的异状而心魂俱震、决意提前奔赴西凤的同时,远在北幽的寂灭宫与南溟的废墟之上,两股阴寒诡谲的力量正在缓缓交融,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毒蛇瞳眸,锁定了云雾山深处那片与世隔绝的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