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昭月靠在床头,左手火纹又热了一下。不是反噬,像是一种提醒。
谢陵舟正要开口,她忽然抬手按住胸口,呼吸一滞。掌心裂痕泛起微红,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
“别动。”谢陵舟立刻伸手扶住她肩膀,声音压低,“你还不能用异能。”
她摇头:“不是我想用,是它自己在响。”
陆擎天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空药碗,眉头皱紧:“《天火录》里提过,天命之火会自主预警,只有大劫将至才会这样。”
萧寒就在这时推门进来,一身红袍沾了夜露,腰间三个酒葫芦晃得叮当响。他看了眼凤昭月的手,脸色变了:“你这火纹……快到极限了?”
“没那么糟。”她撑着床沿坐直,“但我得看一样东西。”
她伸手,指向桌上那本《天火录》残卷。
谢陵舟想拦,却被她轻轻推开。她的手指碰到纸页那一瞬,火纹猛地一跳,整只手都烧了起来。金焰顺着指尖窜上纸面,又瞬间收回。
她睁开眼,眸底闪过一道金光。
“我看到了。”她说,“裴仲要在皇帝寿宴上动手。”
屋内空气一沉。
“他把‘九幽冥蛊’混进了熏香,点燃后能让人神志不清,任人操控。”她声音很稳,“第一目标是皇帝,第二是百官,只要一道旨意下去,京城就彻底归他。”
萧寒一拳砸在墙上:“我就知道!这几日裴府往宫里送的沉檀香多了三倍不止,说是供佛用的,谁信?”
陆擎天沉声问:“这蛊怎么解?”
“遇热即燃,极难察觉。”她看向谢陵舟,“但有东西能压住它——寒潭雪莲。”
谢陵舟眼神一凛。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是说,让玄甲军带雪莲进宫?”他问。
“不止是带进去。”她说,“是要在寿宴当天,把所有暖阁的香炉全部替换。雪莲粉混入炭盆,可形成寒雾屏障,逼出蛊毒。”
陆擎天点头:“可行。天刀盟有人在东华门当值,我能让他们换岗放行。”
萧寒晃了晃中间那个酒葫芦:“我手下有几个厨子混进了御膳房,盯香炉没问题。但宫里规矩严,外人带东西进去,得有令牌。”
谢陵舟从袖中取出一块黑色铁牌,放在桌上。
玄甲军令。
“我亲自调三百精锐,伪装成禁军轮值,明日启程入京。”他说,“每人衣内藏一包雪莲粉,以备不时之需。”
凤昭月拿起笔,在纸上画出行进路线。
“你们的人不能走正门。”她指着图,“西清门守卫最松,且靠近冷宫偏道,适合隐蔽行动。陆盟主负责接应,确保队伍不被盘查。”
陆擎天应下。
她又转向萧寒:“你要盯住香炉更换时间。一般早朝前一个时辰点香,那时宫人最多,也最乱。蛊师会趁机动手脚。”
萧寒咧嘴一笑:“交给我。我还能在香料里掺点迷魂散,让他们自己先晕一半。”
谢陵舟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凤昭月身上:“你呢?打算怎么做?”
她握紧千机伞,伞尖轻点地图一角。
“我和你一起进宫。”她说,“明面上是陪席王妃,暗地里我会找机会烧掉毒香。火纹虽受限,但毁一炉香,还不至于让我倒下。”
谢陵舟立刻反对:“你伤还没好,不能再耗神。”
“这不是商量。”她抬头看他,眼神坚定,“这事必须我来。天机眸能预判蛊师动作,火纹能当场焚物,别人做不到。而且……”她顿了顿,“裴仲设这个局,本来就是为了引我入宫。我不去,他反而会改计划,牵连更多人。”
屋里安静下来。
谢陵舟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松口:“那你不能离我三步远。苍雪剑随身带着,出事第一时间撤。”
她点头。
陆擎天站起身:“那我现在就传信旧部,安排接应路线。天亮前必须把消息送出去。”
萧寒也拍了拍酒葫芦:“我也得走了,那边线人等我回话。”
两人转身出门,脚步声渐渐远去。
房门关上后,谢陵舟把外袍披在凤昭月肩上。她没拒绝,只是低头看着桌上的铁令。
“你觉得他们可信吗?”她问。
“现在没得选。”他说,“但只要他们敢动你一根头发,我不介意让整个江湖陪葬。”
她笑了笑,没说话。
窗外风停了,月光照在桌上那张布防图上。墨迹未干,被风吹得微微翘起一角。
她伸手压住图纸,左手火纹又抽痛了一下。
这次比之前更烈。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谢陵舟察觉到她脸色发白,立刻握住她手腕:“够了。今天不能再用了。”
“我知道。”她轻声说,“但我必须确认一件事。”
她闭上眼,强行催动天机眸,凝视那块玄甲军令。三息之后,她猛地睁眼。
“有问题。”她声音发颤,“军令是真的,但有人动过手脚。背面刻了追踪符纹,只要靠近宫门十里,就会触发机关。”
谢陵舟立刻翻过铁令,指尖一抹,果然摸到细微刻痕。
“裴仲安的钉子已经渗进玄甲军。”他说,“是谁?”
“我不知道。”她喘了口气,“天机眸只能看到气运痕迹,看不到人脸。但这个人……就在你身边。”
谢陵舟沉默片刻,把铁令收进怀里。
“我会处理。”他说,“明天出发前,我会重新签发令符,只交给绝对可信的人。”
她点点头,整个人往后一靠,几乎虚脱。
谢陵舟扶住她,发现她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你该休息了。”他说。
“还差一步。”她抓起笔,在地图上圈出一个位置,“这里是太和殿后巷,寿宴当晚会有两队巡卫交接。时间空档是三刻钟。如果计划有变,我们就从这里突围。”
他看着她写完最后一个字,手一松,笔滚落到地上。
她靠在他肩上,眼睛闭着,呼吸很浅。
“睡吧。”他低声说。
她没回应。
但他知道她没睡着。
她的手指还在轻轻敲着桌面,一下,又一下。
像在数着倒计时。
陆擎天在隔壁房中写下密信,吹灭火烛。萧寒站在院中,仰头看着天空。北方有云层压来,遮住了星。
客栈后院,一只黑鸦落在屋檐,翅膀展开时露出腿上绑着的细竹管。
它没叫,也没飞走。
只是静静站着,眼睛盯着二楼那扇亮灯的窗。
凤昭月突然睁开眼。
她左手火纹剧烈跳动,像要破皮而出。
谢陵舟翻身坐起:“怎么了?”
她没回答,而是猛地抓住他的手臂。
“我们被盯上了。”她说,“不是鹰,是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