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锋的再次到访，是在一个看似平静的午后。他推开甲柒研究室那扇被慕容白附加了多重感应符文的大门时，脸上惯有的温文尔雅被一层难以化开的凝重所取代，连脚步声都比往常沉重了几分。
研究室里，石磊刚完成一组高强度的负重训练，正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用一块特制的吸灵布擦拭着古铜色皮肤上的汗珠；慕容白趴在铺满了阵法图纸的地板上，对着一处能量回路节点冥思苦想；李奕则窝在他的计算矩阵前，光幕上“谛听三号”的能源系统设计图正反复迭代；林辰则在静室中刚刚结束一轮“镜心”与标准化理论的融合推演，眉宇间还带着一丝疲惫。
秦锋的到来，像一块寒冰投入了尚存余温的水中，瞬间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情况有变，比我们预想的更糟。”秦锋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声音低沉而急促，“我们布置在校园周边三百里范围内的七个隐秘灵力监测点，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先后报告了总计十三次异常空间波动。”
他手腕一翻，一道灵光投射出附近区域的地图，上面清晰地标记出七个闪烁的红点，以及十三条短暂出现后又迅速消失的扭曲轨迹。
“波动强度极高，但持续时间极短，出现和消失都毫无规律，我们的追踪法阵根本无法锁定来源，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在不同的空间夹层中快速穿梭、窥探。”秦锋指着那些轨迹，语气严峻。
李奕立刻调出数据库进行比对，脸色微变：“这种空间波动模式……数据库中没有匹配记录。其技术层级，远超我们已知的任何空间术法或法器，甚至比‘小虚空挪移符’引发的波动还要隐晦和高级。”
“这还不是全部。”秦锋继续说道，又调出了几份报告，“昨天和今天，分别有三支在校外执行采集或巡逻任务的学生小队，在返回途中遭遇了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拦截。对方实力很强，至少是筑基后期，行动干脆利落，目的明确——盘问关于‘古代石碑’和‘林辰’的消息。所幸这几支小队都机警，借助地形和预设的传送符箓脱身了，但都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石磊猛地一拍大腿，怒道：“这帮藏头露尾的家伙！有本事冲俺来！欺负外出执行任务的同学算什么本事！”
慕容白也从图纸中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针对性如此之强，情报如此准确……对方对我们的动向，甚至对林辰同学与石碑碎片的关联，都了解得很清楚。我们内部……或许有信息泄露，或者对方有我们未知的侦察手段。”
林辰的心缓缓下沉。这种精准的、带有强烈目的性的侦察和骚扰，无疑印证了最坏的猜测——“收藏家”的尊者，不仅来了，而且已经开始了行动。
“更诡异的是这个。”秦锋点开了校园内部灵网的匿名论坛界面，调出了几个刚刚被管理员紧急删除、但已被他备份下来的帖子截图。帖子标题耸人听闻：《夜观天象，紫微晦暗，恐有上古魔头苏醒？》、《昨夜修炼，心神不宁，似有古老低语跨越时空》、《校内多地灵力仪器短暂失灵，是否为异变前兆？》。
发帖者Id都是无法追踪的临时账号，内容语焉不详，充满了暗示和臆测，但发布时间非常集中，而且发帖后账号立刻自毁。
“有人在刻意散布恐慌，混淆视听。”秦锋关闭光幕，目光锐利，“手法很专业，目的不明。可能是为了制造混乱方便行动，也可能是想通过舆论向我们施压。”
山雨欲来风满楼。无形的压力通过这一条条坏消息，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套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学校方面，现在是什么态度？”林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内部是否团结，将直接决定他们能获得多少支持。
秦锋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态度暧昧，而且……分歧正在公开化。以灵能安全部赵部长为首的一派，主张强硬应对，认为这是对学校尊严的公然挑衅，建议立刻提升警戒等级，启动部分防御阵法，并主动出击，揪出这些藏头露尾之辈。”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沉重，“还有一派，以几位资历极深、在元老会中颇有影响力的教授为代表，他们认为‘静默石碑’牵扯的因果太大，是上古遗留的祸根，学校作为教育机构，不应直接卷入这种级别的纷争。他们私下暗示……或许可以‘有条件’地交出碎片，换取一时的安宁，避免将整个学校拖入战火。”
“交出碎片？”林辰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且不说这无异于屈服于威胁，助长对方气焰。就算交出去，谁能保证对方就会就此罢手？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得寸进尺，索要更多？而且，那碎片本身就是一个极度危险的‘秩序’污染源，交给这群明显意图不轨的人，谁能预料会引发怎样的灾难？”
苏墨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研究室门口，倚着门框，懒洋洋地接话：“没错，妥协派的想法太天真了。‘收藏家’这种组织，贪婪是刻在骨子里的。今天我们能送出石碑碎片，明天他们就能索要古神碎片，后天是不是连我们的核心传承、灵脉根基都要拱手相让？一旦开了这个头，底线就会不断被突破。”
秦锋叹了口气：“道理大家都懂，但面对一位可能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尊者级敌人，恐惧和‘息事宁人’的想法，总会占据一部分人的心。现在校方高层还在争论，没有形成统一意见。在最终决策出来之前，我们能动用的官方资源会非常有限，甚至可能会受到来自内部的……掣肘。”
内忧外患，在这一刻清晰地摆在了桌面上。
林辰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身边同样面色凝重的队友，最后看向秦锋和苏墨，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感谢秦会长告知。既然指望不上统一的强力支持，那我们就只能靠自己了。无论如何，碎片绝不能交出去。我们需要尽快制定我们自己的应对方案。”
他转向李奕：“李奕，加大监控力度，尤其是空间波动和校内舆论，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又对慕容白和石磊说：“慕容，磊子，研究室的防御和我们的实战准备，就交给你们了，按照最高标准来！”
最后对苏墨道：“苏教授，关于碎片的研究，恐怕要加快步伐了，我们需要更了解它，哪怕只是为了更好地封存它。”
众人凛然应命。
秦锋看着迅速从震惊中恢复、并开始积极部署的林辰，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低声道：“我会尽力为你们周旋，提供我能提供的一切支持。保重。”
送走秦锋，研究室内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尊者的阴影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而内部的裂痕更让人感到无力。
林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依旧熙熙攘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校园，拳头悄然握紧。
风暴的漩涡已经形成，而他和他的团队，正处在漩涡的最中心。退无可退，唯有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