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安堂推出“定制药膳”服务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涟漪虽不大,却悄然扩散至某些特定的圈子。
这日午后,一辆看似朴素、实则用料做工极为讲究的青幔马车,悄然停在了杏林巷口。
车帘掀开,一位身着沉香色杭绸褙子、气质雍容的中年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下来,她身后跟着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眉眼清俊,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跳脱与好奇。另有一位二十出头、气质沉稳的年轻男子随行在侧,显然是长子。
这一行三人,径直走进了济安堂。
正在柜台后核对账目的乔兰心抬头,见来人气度不凡,连忙迎上前,得体地福了一礼:“夫人安好,几位客官里面请。”
那中年夫人微微颔首,目光在清雅整洁的堂内扫过,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她在侍者的引导下,选了处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
少年则好奇地东张西望,对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药香和食物香气似乎很感兴趣。
沉稳的长子安静地坐在母亲下首。
乔兰芷闻讯从后院过来,亲自接待。“夫人是第一次来?可需为您介绍一下本店的特色药膳?”
中年夫人开口,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威仪:“听闻贵店可依据个人体质,定制药膳?”
“正是。”乔兰芷答道,“需得由我们东家亲自问诊后,方可拟定方子。只是我们东家今日……”
“无妨,我们可以等。”夫人语气平和,却不容拒绝。
乔兰芷心知来了贵客,不敢怠慢,忙让秋月去府城小院请乔兰菁。同时,她示意侍者先上几杯温润的桂圆红枣茶。
那少年,正是江宁巡抚陆文渊的幼子陆明远。
他喝着甜润的茶汤,眼睛却不时瞟向通往的后院门帘,显得有些坐不住。趁着母亲与兄长低声交谈的间隙,他悄悄溜下座位,想到处看看。
刚走到通往后院的月亮门附近,就听见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
他探头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浅粉衣衫、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正踮着脚,试图去够院子里那棵石榴树上开得正艳的花朵。
她眉眼弯弯,脸颊红扑扑的,透着股机灵鲜活的劲儿,像初春枝头最嫩的花苞。
这小姑娘正是跟着姐姐们来府城玩的乔兰蕊。她年纪小,帮不上太多忙,便在修缮好的后院自己找乐子。
陆明远看得一愣,只觉得这小姑娘比他见过的所有官家小姐都有趣,鲜活得不带一丝矫饰。
乔兰蕊跳了几下没够着,有些气馁,一转头,正好对上陆明远的目光。她也不怕生,歪着头打量这个穿着锦袍、面容清秀的少年,脆生生地问:“你是谁呀?也是来喝药汤的吗?我姐姐们熬的药汤可好喝了,一点都不苦!”
陆明远被她问得脸一红,有些手足无措,讷讷道:“我……我陪家母来的。我……我叫陆明远。”他顿了顿,鼓起勇气反问,“你……你叫什么?是这家的……”
“我叫乔兰蕊!排行老五!”乔兰蕊笑嘻嘻地,“这家药膳坊是我四姐开的!我四姐可厉害了!”她语气里满是自豪。
“乔……兰蕊。”陆明远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只觉得真好听。他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几分。
这时,乔兰菁得到消息,已带着紫电匆匆从侧门进入后院,正好看到这一幕。
她目光在陆明远身上停留一瞬,见他衣着气度不凡,又听到前厅乔兰芷的描述,心中已猜到来人身份恐怕不简单。
“蕊儿,不可无礼。”乔兰菁轻声唤道。
乔兰蕊吐了吐舌头,跑到姐姐身边。
陆明远也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乔兰菁拱了拱手,连忙退回前厅。
乔兰菁整理了一下衣襟,从容步入前厅,对着那位夫人敛衽一礼:“小女子乔兰菁,是这济安堂的东家之一。怠慢夫人了。”
巡抚陆文渊的夫人周氏打量着眼前这位年纪虽轻却气度沉静的姑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长子陆明轩也暗暗点头,觉得这乔家女儿确实不俗。
“乔东家不必多礼。”周氏语气温和了些,“是老身冒昧前来。近来总觉得神思倦怠,夜间少寐,听闻贵店有此定制服务,特来一试。”
“夫人请随我到内间详谈。”乔兰菁做出邀请的手势。
内间里,乔兰菁仔细为周氏望闻问切,询问了她的饮食起居和具体症状。周氏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切中要害,心中信服了几分。
“夫人这是思虑过度,心脾两虚之症。”乔兰菁诊断道,“需得健脾养心,益气安神。我为您拟一个‘参芪安神汤’的方子,以党参、黄芪、茯苓、远志、酸枣仁为主,佐以龙眼肉、大枣,温和调理。先服用七日,再看效果。期间饮食需清淡,忌食生冷油腻。”
周氏点头应下。
外间,陆明远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总忍不住往通往后院的方向瞟。陆明轩将弟弟的异样看在眼里,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定好方子,付了定金,周氏便带着两个儿子起身告辞。临走前,她深深看了乔兰菁一眼:“乔东家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识,难得。”
送走这三位贵客,乔兰菁心中明了,这不仅是济安堂的一个机会,或许也是乔家拓宽人脉的一个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