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仲远一行的微服巡查,第一站选在了凉州东南部的安远县。
此地离凉州城不算最远,但多丘陵,土地相对贫瘠。
一行人扮作过往客商,悄无声息地进了县城。
城内的景象让乔仲远眉头微蹙。
街道还算整洁,但行人不多,两旁店铺也显得有些冷清,透着一股子拮据之气。
他们径直来到县衙。
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众人大感意外。
县衙的大门漆皮剥落,露出里面的木头本色,门楣上的匾额也显得陈旧。门口只有一个老衙役靠着墙打盹,连个值守的壮班都没有。
石砚上前轻轻唤醒老衙役,递上名帖。
老衙役揉着惺忪睡眼,嘟囔着进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官袍、年约四旬、面容清瘦的官员快步迎了出来,正是安远县令周文翰。
他见到乔仲远一行人气质不凡,虽不知具体身份,却也客气地拱手:“诸位远来是客,快请里面坐。”
进入县衙二堂,更是简陋。
桌椅都是旧物,漆面磨损严重,墙上空空如也,连幅像样的字画都没有。
奉上的茶水也是粗粝的陈茶。
乔仲远不动声色,与周文翰寒暄起来,问及县内民生、赋税、治安等情。
周文翰对答如流,言语间对县内情况极为熟悉,提到县库空虚、百姓困苦时,神色坦然又带着深深的忧虑,却无半分抱怨推诿之词。
他坦言县内劳力多外流,荒地众多,苦无良策开垦。
乔仲远暗暗点头,此官虽贫,却是做实事的。
另一边,乔兰菁带着紫电,以想在本地看看有无合适荒地建个货栈为由,由县衙一个小书吏引着,在县城周边转了起来。
她仔细察看地形,发现安远县虽多丘陵,但河谷地带地势平坦,水源也便利,只是缺乏整治,荒地连片。
“这些地,若是能好好规划,开挖沟渠引水,都是上好的良田啊。”乔兰菁对紫电低语。
她看到一些百姓在贫瘠的坡地上艰难耕种,收获寥寥,心中更坚定了想法。
回到县衙,乔兰菁寻了个机会,私下对乔仲远说了自己的见闻和想法。
乔仲远心中已有计较。
他屏退左右,只留石砚在侧,然后亮明了知府身份。
周文翰大惊,连忙起身就要行大礼,被乔仲远扶住:“周县令不必多礼。本官微服至此,所见所闻,周县令清廉勤政,心系百姓,实乃良吏。”
周文翰面露惭愧:“下官无能,未能使安远富足,有负皇恩,有负百姓。”
乔仲远摆摆手:“非你之过。凉州苦寒,安远地僻,本官深知其中艰难。”
他话锋一转,“然,艰难更需思变。小女方才在城外查看,言及河谷荒地颇有潜力。”
乔兰菁适时接口,语气温和却清晰:“周大人,我见贵县河谷地带,地势平坦,近水源,若能效仿凉州城北之法,招募流民或本地闲散劳力,以工代赈,开挖水渠,平整土地,不出一年,便可开垦出数千亩良田。届时,不仅百姓有地可种,县衙赋税亦能增加。”
她继续道:“我‘玖行’可先捐赠一千两白银,作为启动资金,用于购买工具、粮种,以及前期以工代赈之需。
同时,我可留下两名在凉州城参与过河渠工程与荒地开垦的熟手,协助周大人进行前期规划和指导。
新近收获的土豆、红薯粮种,亦可留下部分,在此试种。此物不择地力,产量极高,正适合安远。”
周文翰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千两白银!
还有熟手指导!
祥瑞粮种!
这……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这……这如何使得?乔小姐,乔大人,下官……下官代安远百姓,叩谢大恩!”说着就要下拜。
乔仲远再次扶住他,神色郑重:“周县令,此乃你应得之助。皇上日理万机,夙夜忧劳,心中装的便是天下百姓,便是尔等尽心王事之臣。
皇上从未忘记任何一位忠于职守的官员,只是有时天高路远,圣恩浩荡,需得一步步落到实处。
你在此地清苦坚守,皇上若知,亦必欣慰。望你善用此银此人,莫负圣心,莫负百姓。”
这番话,既肯定了周文翰,更将这份“恩典”的源头指向了皇帝,凸显了乔家作为“皇恩”传达者,忠心可表。
周文翰热泪盈眶,连连保证:“下官定竭尽全力,不负皇上天恩,不负大人与小姐厚望!”
乔兰菁又看了看破旧的县衙,对周文翰道:“周大人,县衙乃一县颜面,亦关乎官府威严。这一千两中,可划出一部分,将县衙稍作修葺,至少……门户要正,屋舍要固。”
周文翰更是感激不尽。
在安远县停留两日,乔仲远确认周文翰确为干吏,将后续事宜交代清楚,并留下了银两和人员。
看着周文翰带着县衙仅有的几个书吏,满怀希望地开始丈量土地、规划水渠,乔仲远父女相视一笑,悄然离开,奔赴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