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吴广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尖！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硫磺硝石，重载车辙，深入西北山林！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铚县！赵戈就在铚县！而铚县，正在陈郡西北方向！
赵戈在干什么，他在秘密转运什么。
那些刺鼻的味道…是火药！大量的火药！他需要这么多火药做什么，加固城防？那为何要如此鬼祟，深入人迹罕至的山林！
无数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瞬间窜入吴广的脑海！
赵戈离开陈郡时那意味深长的话语——“跳出风暴眼，是为了看得更清，做得更多…为义军扎下一根最深的根！”
难道…这根，竟是要瞒着他吴广，甚至瞒着大王，在暗中积蓄如此危险的力量！
一股寒意夹杂着被至亲兄弟隐瞒的刺痛，瞬间席卷了吴广全身！
他信任赵戈！视其为生死与共的贤弟！
可这隐秘的行动，这浓烈的硫磺味，如同冰冷的毒液，侵蚀着这份信任！
“看清去向了吗？！”吴广的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变得嘶哑低沉，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斥候队长。
斥候队长摇头：“山坳地形复杂，痕迹深入密林便断了。
末将恐打草惊蛇，未敢深追。
但方向…大致指向铚县西北的老鸦岭深处！”
老鸦岭！铚县西北！
吴广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赵戈！
你到底在做什么？
“此事…还有谁知道？”吴广的声音冰冷刺骨。
“只有末将和手下两名心腹斥候！末将已严令他们封口！”斥候队长肃然道。
“好！”吴广眼中寒光一闪，“此事列为最高机密！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半个字！包括…赵参谋！违令者，斩！”他艰难地说出“赵参谋”三个字，心口如同被剜了一刀。
“遵命！”斥候队长凛然应命，迅速退下。
吴广伫立在寒风中，望着西北方向那莽莽苍苍，仿佛蛰伏巨兽般的群山轮廓，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胸中翻江倒海，信任与猜忌激烈交锋。
贤弟…你究竟是在为义军谋后路，还是…起了别的心思？
“假王”吕臣策马靠近，看着吴广异常难看的脸色，担忧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吴广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凝，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无事！加速！回陈郡！”
他不再多言，猛地一夹马腹，黑马再次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只是这一次，那魁梧的背影在寒风中，似乎带上了一抹沉重而孤寂的苍凉。
陈郡
田臧府邸（一座颇为气派的宅院，显见其新贵身份）。密室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张同样阴鸷的脸。
田臧烦躁地在铺着兽皮的地毯上来回踱步，脸色因愤怒和屈辱而涨红：“…你是没看见！吴广那匹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如同训斥一条狗般呵斥于我！就差当场拔刀了！简直…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想起谯县路上吴广那冰冷的眼神和毫不留情的质问，就恨得牙根痒痒。
庄贾则端坐在一张酸枝木圈椅上，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着茶沫，神情淡然，仿佛在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轻轻吹了吹热气，呷了一口茶，才抬眼看向田臧，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田将军稍安勿躁。吴广刚愎，人所共知。他越是如此，越显得色厉内荏。大王对他…已非昔日。”
“哼！”田臧恨恨地坐下，“庄先生，吴广不足惧！可恨的是那个赵戈！此贼狡猾如狐，远在铚县，却如同悬在我们头顶的一把剑！他在铚县，到底在搞什么鬼？大王虽对他猜忌，可毕竟没有实据！我们…”
“实据？”庄贾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眼中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冷光，“想要实据，还不容易？”
田臧精神一振：“先生有何妙计？”
庄贾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我收到密报，铚县那边…有异动！”
“哦？”田臧眼睛一亮。
“大量硝石、硫磺等物，正被秘密运往铚县西北的老鸦岭深处！去向不明！更有工匠被秘密招募，行踪诡秘！”庄贾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同毒蛇吐信！
“田将军，你说…赵戈一个假王参谋，奉王命巡查地方，加固城防，需要如此巨量，隐秘地囤积这些…军国禁物吗？他想做什么，私蓄甲兵？秘造军械？还是…图谋不轨！”
田臧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脸上涌起狂喜：“先生的意思是…？”
庄贾阴冷一笑：“赵戈在陈郡，有伤兵拥戴，有匠人听命，更与吴广兄弟相称，在军中根基深厚，难以撼动。但他在铚县…天高皇帝远！只要我们能拿到‘铁证’，坐实他私蓄火药、图谋不轨的罪名！届时，大王震怒之下…”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田臧激动得几乎要跳起来：“妙！妙啊！先生此计甚妙！我这就派人去铚县！定要抓住赵戈这贼子的把柄！”
“不急。”庄贾摆摆手，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光芒，打草惊蛇，反为不美。赵戈此人，心思缜密，必有防备。我们需双管齐下！
其一，你立刻派人，拿着我的令牌，去找铚县县丞周显…此人贪财好利，墙头草一棵！告诉他，只要他肯‘指证’赵戈在铚县所为，日后铚县县令之位，非他莫属！若敢不从…哼！
庄贾眼中寒光一闪。
“其二，”庄贾声音更冷，你在军中，不是安插了几个‘可靠’的人手在吴广卫队里吗？让他们…动起来！在吴广耳边，吹吹风！就说…赵戈在铚县招兵买马，囤积火药，行踪诡秘，恐有不臣之心！
更要暗示…赵戈此举，或为吴广所授意！吴广本就因砀郡之事憋了一肚子火，对赵戈已有猜疑，再经此撩拨…呵呵呵…”他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
田臧听得心花怒放，仿佛已经看到吴广和赵戈反目成仇，被陈胜一并铲除的美好景象！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闪烁着怨毒而兴奋的光芒：“先生放心！田某这就去办！定叫那赵戈…死无葬身之地！吴广…也休想独善其身！”
密室内的烛火，在两人阴冷的笑声中，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