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布略感意外,但随即眼中闪过兴奋之色。
这是赵王对他的信任和考验!
他当即抱拳,声音洪亮:“末将领命!必在最短时间内,让定陶城内固若金汤,绝无半点疏漏!若有差池,英布提头来见!”
“此外,”赵戈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
“整饬防务之余,留意城中可有异常动向,尤其是…与昔日楚怀王熊心相关之人或消息。若有发现,即刻密报于我,不得打草惊蛇。”
英布眼中精光一闪,重重点头:“末将明白!”
他虽不知具体内情,但嗅到了不同寻常的任务气息,这让他更加兴奋。
“去吧,即刻着手。”
赵戈挥挥手。
英布领命,雷厉风行地转身离去。
安排完英布,赵戈又单独召见了周显。
“周显,有一事,需你亲自去办。”赵戈神色凝重。
“将军请讲!”周显立刻躬身。
“你挑选十余名忠诚可靠,机敏善言的弟兄,乔装改扮成行商模样。”
赵戈吩咐道,“你的任务,是带队往返于定陶周边城郡,特别是通往南方彭城,盱眙等方向的要道城镇,以贩运货物为掩护,暗中打探一切关于楚怀王熊心的消息——他的下落,身边有何人,近期有何活动,与哪些势力有过接触。记住,只探不听,绝不可暴露身份意图。”
周显体型胖硕,面相敦厚,换上商贾服饰,确实比寻常军士更像一个走南闯北的生意人。
他深知此事关乎赵戈安危乃至大局,郑重应道:“将军放心!属下必小心行事,定将此事办妥!”
“很好。所需银钱货物,去找萧先生支取,我会与他说明。切记,安全第一,消息次之。”
赵戈再三叮嘱。
“诺!”
周显领命,悄然退下准备。
接连安排了两件关乎内部安全和外部情报的要事,赵戈才稍稍松了口气。
熊心隐藏在暗处,让他不得不防,必须尽快摸清其底细。
处理完这些紧急事务,赵戈的目光落在了始终安静侍立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李姒身上。
“李姑娘,”他开口,语气平和了许多,
“这几日随军奔波,辛苦了。”
李姒连忙敛衽行礼:“妾身不敢言辛苦,蒙赵王收留,已是万幸。”
“嗯。”
赵戈点点头,从案几上拿起几卷关于定陶户籍粮赋的竹简,递了过去,
“既然你有心做事,便先从这些开始吧。这些都是近日各地汇总来的文书,你试着整理归类,核对数目,若有不清或存疑之处,标记出来。”
他没有直接让她接触核心机要,而是给了些繁琐但重要的基础工作,既是一种考验,也能让她快速了解定陶的实际情况。
李姒双手接过竹简,只觉入手沉甸甸的,她知道这是一个开始,郑重道:
“妾身必尽心竭力,不负赵王所托。”
接下来的时日,李姒便安静地在一旁的小案上处理文书。
她心思细腻,做事认真,很快便展现出了过人的整理和计算能力,将那些繁杂的数据梳理得井井有条。
赵戈偶尔会看似随意地问她几句关于文书内容的看法,或是指点一二。
有时,也会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向别处。
“如今各地战乱,粮价飞涨,民生维艰。听闻往年关中倒是富足,粮仓充盈,不知咸阳米价几何?”赵戈批阅军报,仿佛闲聊般问道。
李姒握笔的手微微一顿,沉默片刻,轻声道:“回赵王,妾身久居深闺,对外间市价所知不多…只隐约听父亲提及,陛下…胡亥继位后,大兴土木,徭役不休,加之赵高弄权,苛政如虎,即便关中,恐也…早已非往日盛况了。阿房宫,骊山陵所需巨万,恐已掏空府库…”
她的声音很低,带着悲凉和对往昔的追忆。
赵戈谈起军械打造不易,感叹秦军制式兵器之精良。
李姒便小心翼翼地说道:“秦律严苛,工匠隶属官府,世代相传,故技艺精湛。然…然闻听赵高为排除异己,近年来屡兴大狱,少府中不少大匠亦受牵连,或贬或死,只怕…如今也已不如从前了…”
她总是说得小心翼翼,点到即止,绝不妄加评议,但往往能从一些细微处,透露出咸阳内部的混乱,人才的凋零以及统治阶层的内耗。
这些信息,对于赵戈判断秦廷的内部状况,评估其战争潜力极具价值。
他不动声色地听着,心中默默记下。
李姒谨言慎行,她知道赵戈在套话,但她别无选择。
展现价值,才能活下去。而她透露的这些,在她看来,或许也能加速那个害她家破人亡的腐朽朝廷的崩溃。
定陶城内,英布带着亲兵雷厉风行地巡查防务,整顿秩序,一时间城内风气为之一肃。
定陶城外,周显扮作的商队也已悄然出发,融入南来北往的人流之中。
郡守府内,赵戈稳坐中枢,处理着源源不断的军政事务,通过李姒之口,拼凑着咸阳方向的虚实图景。
内固防务,外探虚实。
赵戈在应对眼前危局的同时,已将目光投向了更远的未来。
雍丘城外,联军大营的气氛比秋日的天气还要肃杀寒冷。中军大帐内,争吵声几乎要掀翻帐顶。
“还有什么可商议的!”
项羽一拍案几,巨大的力量让厚实的木案都发出呻吟,他双目赤红,扫视着帐内诸将,“李由已是瓮中之鳖,不过是凭着一口气硬撑!我军士气正旺,正当一鼓作气,集中所有兵力,猛攻一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砸开雍丘这龟壳!三日之内,必下此城!”
他的声音炸雷般响起,一如既往的暴躁。
叔父的大仇,久攻不下的焦躁,对自身威信的维护,都让他失去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