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的伤口发了炎，军用修复剂的药效快没了，那股尖锐的灼痛感卷土重来，一波接着一波的冲刷他。陆寻额头发烫，心跳一下，太阳穴就跟着鼓一下，眼前一团团的发黑。
这副破烂身体，是他现在唯一的本钱。
他靠着墙，磨蹭了好几分钟才把作战靴的鞋带系紧。他的动作很慢，一弯腰就扯到背后的伤口，疼得他直抽凉气。但他没停，脸上没什么表情，近乎麻木。
绝望烧到头，剩下的不是灰，是冰。
叶晚的警告，就是最后一把锤子，把他心里最后那点幻想敲了个粉碎。
她不信他。
从头到尾，都不信。
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要把答案挖出来，不为证明给谁看，就为了证明给自己看。证明陆寻这两个字，不是一行能被随便删掉的代码，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会痛会爱，会为了这操蛋命运拼上一切的混蛋。
这不再是为别人打的仗，这是完完全全的自救。
他站起身，扫了一眼这间白色小囚笼。桌上信使留的食物没动过，旁边是他留下的那几支冰冷的营养膏。
陆寻看都没看那些东西，他走到门口，手搭上门把，停了一下。
他想起了很多事。第一次跟叶晚在安全屋分罐头吃，她在废弃印刷厂里，用那双写满担忧的眼睛看他。还有她在地下管道里，用冰冷陌生的眼神审视他，跟看一个怪物似的。
那些温暖跟刺痛，都过去了。
他拧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很暗，声控灯应声亮起，把他孤单的影子投在斑驳墙上。
他没有回头。
他就跟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带着自己仅剩的也是全部的筹码，平静的走向那个为他精心准备的，名叫家的屠宰场。
......
汽车旅馆里，死一般的寂静。
叶晚死死的盯着黑了屏的终端，那片纯粹的黑，就是个深渊，要把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没有回应。
陆寻没有回她。
这个结果，比她想过的任何一种最坏情况，都更让她发冷。
他看到了。他肯定看到了。
然后，他用沉默给了她最响亮的一耳光。
他用行动告诉她，他拒绝了她的保护，也拒绝了她那份迟来的，高高在上的关心。
悔恨跟恐慌化作两只冰手，死死的攥着她的心脏，让她快喘不过气。
是她。
是她亲手把他推到悬崖边。在他最需要人信任支持的时候，她选了最理智，也是最残忍的法子，划清了界限。
然后，赵启明的人，就跟最高明的猎手一样，在她留下的伤口上撒了最致命的诱饵。
“蠢货......”
叶晚低声骂着，声音沙哑，还抖得厉害。她不知道是在骂那个一根筋的陆寻，还是在骂这个自以为是的自己。
她不能再等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走进那个为他量身打造的陷阱，成为赵启明那件病态杰作的最后一块拼图。
叶晚猛的抬头，眼神里最后一点犹豫跟挣扎烧了个干净，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抓起另一台加密通讯器，手指飞快的拨出一个号码。这个号码，她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主动打了。
“梭鱼，是我。”她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吓人。
对面传来一阵嘈杂背景音，然后是个带点惊喜的粗犷男声：“头儿？我靠，你总算联系我们了！！我们都快急疯了！陆寻那小子...”
“他出事了。”叶晚直接打断了他，“他一个人去了青山社区，就是伊甸园。那是陷阱。”
通讯那头安静了两秒，然后爆出一句粗口：“他妈的！那小子是嫌命太长了吗？！那地方就是个军事堡垒！”
“我正要去把他捞出来。”叶晚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但份量十足，“我需要你，还有你手边所有信得过的兄弟。我们人不多，火力也可能不够。这趟九死一生。”
“头儿，你说这话就太见外了！”梭鱼的声音马上严肃了起来，“你跟陆寻哥救了我们不止一次！别说九死一生，就是十死无生，兄弟们也跟你闯！”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说：“我们刚从一场烂仗里爬出来，能动的就剩四个。但个个都是能把命交出去的。你在哪，我们马上过去！”
“第十一区，铁锈巷的夜莺旅馆。半小时。”
“收到！”
叶晚挂断通讯，动作飞快的开始整理装备。备用弹匣高爆破片手雷还有战术医疗包......她把所有能用的东西一样样塞进背包，动作精准高效，跟一台设定了新任务的杀戮机器没两样。
她调出青山国际社区的全息地图，看着那片被森林跟湖泊包裹的，完美得不像话的社区，眼神冰冷。
她知道，自己跟梭鱼那几个人，冲进去就是以卵击石。
但她必须去。
她欠陆寻的。
那不是一次营救。
那是一场赎罪。